第47章 多尔衮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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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初夏，本该是槐花飘香、市井喧嚣的时节。然而，当多铎率领着中华清国的前锋军队，簇拥着神色复杂的吴三桂，穿过洞开的朝阳门时，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混合着焦糊味、血腥气和浓重恐慌的死寂。 城市并未经历惨烈的巷战。李自成在一片石惨败后，心胆俱裂，仓皇洗劫了部分内库，便带着残部向西逃窜。留下的，是一座被彻底抽走了脊梁骨的城市。 街道空旷，商铺紧闭，家家户户门窗紧锁，偶尔有胆大的百姓从门缝里窥探，眼神里满是惊惧、茫然，还有一丝麻木的等待。一些街角残留着焚烧过的痕迹和暗褐色的血污，无声诉说着数日前大顺军撤退前的最后疯狂。 多铎骑在马上，银甲染尘，目光冷厉地扫过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煌煌帝都。他牢记着多尔衮的严令：秋毫无犯。 “传令各旗！按划定区域驻扎，不得擅入民宅！有敢抢掠奸淫者，立斩！有敢纵火破坏者，立斩！”他的命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伴随着军官凶狠的呵斥和皮鞭抽打空气的爆响，强行约束着那些习惯了劫掠的八旗士卒。 一队队士兵开始巡逻，驱散零星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扑灭余火，将闯军遗弃的旗帜和告示粗暴扯下，换上了“中华清国”、“吊民伐罪”的安民告示。 吴三桂跟在他身侧，看着这座熟悉的京城，心情复杂难言。他成了“功臣”，却也背上了“引狼入室”的骂名。他麾下的关宁军被要求协助维持秩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监视下的表现。 紫禁城，这座帝国的核心，此刻宫门大开，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心肺的巨人。一些未来得及逃跑的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道路两侧，迎接新的主人。宫内有被闯军洗掠后的狼藉，但主体建筑完好。 多铎踏入乾清宫，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眼中闪过一丝炽热，但很快压下。他知道，这把椅子，只有一个人能坐。 他雷厉风行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封锁府库，清点存档；派人看守各大衙门；贴出告示，要求前明文武官员限期报到；全城搜捕溃散的闯军余孽… 秩序，在以铁血的手段，被强行重新浇筑在这座混乱的都城之上。 --- 盛京，武英殿。 多尔衮接到了多铎发自北京的第一份详细奏报。他看得很快，目光在“宫室完好”、“府库部分被掠”、“民情惊惧”、“前明官员观望”等字句上停留片刻。 “告诉多铎，做得不错。”他对侍立的索尼道，“北京城，朕要的不是一堆瓦砾。让他继续维稳，等待朕驾临。” “嗻。另外，陛下，前明众多官员递来名帖，询问…”索尼谨慎地问道。 “名单给范文程。让他去甄别。真心归附、且有才学者，登记备案，日后酌用。首鼠两端、沽名钓誉者，不必理会。至于那些自命忠义、闭门不出的…”多尔衮冷笑一声，“不必催促，也不必打扰。朕的朝廷，不缺几个腐儒。”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工部派去接收西番火铳的人，出发了吗” “回陛下，已挑选精干工匠及懂西番语的通事，由一队巴牙喇兵护卫，昨日已快马出京，前往大同府现场勘查，并护送那些缴获的火铳回京。” “很好。”多尔衮点头。硕托用命换来的这些西夷火器，必须物尽其用。 处理完紧急公务，他起身，向后宫走去。 海兰珠的居所比往日多了几分肃静和紧张。太医和嬷嬷们进出小心翼翼。见到多尔衮，纷纷跪地请安。 多尔衮挥手让他们退下，独自走进内室。 海兰珠正靠在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孕吐似乎折磨得她不轻。见到多尔衮，她挣扎着想下榻行礼。 “不必了。”多尔衮止住她，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的血脉，他未来帝国的继承人。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心头，不是温情，更像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审视和确认。 “感觉如何”他问，语气算得上平和。 “回陛下，只是有些不适，太医说无大碍。”海兰珠轻声回答，带着敬畏。她深知自己能拥有这一切，全因腹中孩儿。 “好生休养。”多尔衮道，“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内务府。朕已令科尔沁部送些你惯用的吃食物件来。” 这已是难得的关怀。海兰珠眼中泛起一丝泪光，低声道：“谢陛下恩典。” 多尔衮点了点头，并未多做停留。对他而言，子嗣的重要性远超男女之情。确认胎儿无恙，便已足够。 离开海兰珠处，他漫步在宫苑中。盛京的皇宫远不及北京紫禁城宏伟，但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更在他的掌控之中。 脑中的“弹幕”依旧活跃，在他规划着进军中原时，那些关于“海洋”、“科技”、“西夷”的信息变得更加频繁和急切。 【必须尽快组建海军！郑氏家族在东南是个麻烦！】 【荷兰人、葡萄牙人已经在沿海有据点了！】 【科学！数学！物理！化学！基础学科才是强国的根本！】 这些信息催促着他，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夺取北京只是第一步，如何消化这个庞大的帝国，并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广阔的挑战，才是真正的难题。 他停下脚步，望着南方天空。 北京…很快就是他的了。 但他的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波涛汹涌的海洋，看到了那些冒着黑烟的巨大舰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层次的战场。 “传令给范文程和工部，”他忽然对跟在身后的索尼道，“除了仿制西夷火铳，朕还要他们搜寻一切关于泰西算学、格物学的书籍。派人接触那些传教士，只要他们愿意献出知识，朕可以允他们传教之便。” 索尼一愣，虽不解其深意，但仍立刻应道：“嗻！”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 新的时代已经强行开启，而他，绝不能仅仅满足于做一个中原的皇帝。 他要做的，是真正引领国家走向那条“弹幕”所指示的、强盛之路的掌舵人。 第一步，便是踏上通往北京的路，去亲自接收，那份用血与火换来的，至高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