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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并未因甘泉宫风波平息而消散，反而如同盛夏雷雨前的闷热，笼罩在整个咸阳城上空，令人窒息。市井间的流言开始转向，不再仅仅关注宫闱秘闻，更多了些关于“甲兵”、“调动”、“戒严”的模糊字眼，虽被官府一再辟谣，但那无形的恐慌却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 李斯通过黑伯的渠道，确认了之前的情报并非空穴来风。嫪毐集团确实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其门下舍人频繁出入城西、城北的几处大型庄园，那些庄园近日明显加强了守卫，且常有装载着沉重货物的马车在夜间进出。更令人不安的是，黑伯一个混迹于漕运码头的子侄回报，称近日有不明身份的壮汉分批乘船抵达咸阳附近，上岸后便消失在那几处庄园方向，这些人步履沉稳，眼神凶悍，绝非寻常农户或商贾。 “私蓄甲兵，勾结亡命……”李斯在书房中踱步，眉头紧锁。嫪毐这是要孤注一掷，发动武装叛乱！其目标会是谁吕不韦还是……秦王政 无论是谁，一旦乱起，咸阳必然陷入血火之中。自己身处相府，又是吕不韦倚重之人，必然成为攻击目标。必须尽快做出应对！ 他再次求见吕不韦。这一次，他不再含蓄暗示，而是直接而郑重地禀报： “相国，斯近日综合各方信息，确信长信侯嫪毐，私蓄甲兵，广纳亡命，其门下宾客四处串联，图谋不轨之心，已昭然若揭！恐不日即将作乱！其目标，或在于相国，或在于大王！望相国早做决断，调兵防备，以免措手不及！” 吕不韦听完，面色阴沉如水。他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掌握了一些情况，但可能没有李斯这般具体和肯定。 “你可有确凿证据”吕不韦沉声问道。调动兵马非同小可，尤其是针对太后宠臣，没有铁证，极易被反咬一口。 “其甲兵藏于城外庄园，斯已查明大致位置。其联络朝臣、宗室之名单，斯亦正在设法搜集。然则，”李斯话锋一转，语气急切，“相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待其准备就绪，率先发难，则我等尽成鱼肉矣！当务之急，非是搜集罪证，而是立刻控制咸阳城防，尤其是四门及宫禁要地，同时密令可靠将领，率军在外围形成威慑，方能震慑宵小，防患于未然！” 他这是在建议吕不韦，采取先发制人的军事部署，哪怕暂时没有公开的罪证！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看来最有效的应对之策。 吕不韦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他在权衡利弊。率先调动兵马，风险极大，若不能一举拿下嫪毐，或者被对方反咬一口“谋逆”，后果不堪设想。但若坐视不理，等待嫪毐准备充分……那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咸阳卫尉军，目前由王翦之子王贲统领，此人稳重可靠，或可一用。”吕不韦缓缓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询李斯的意见，“然宫禁之中，仍有部分力量在嫪毐掌控之下……” “相国！”李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卫尉军可控制城门及外城。至于宫禁……大王既已康复，相国何不以此为由，奏请大王，以‘确保圣驾安危、肃清宫闱’为名，增派可靠侍卫入宫轮值此乃名正言顺之举，太后与嫪毐亦难公然反对！” 李斯再次展现了他善于利用规则和名义的智慧。以保护秦王的名义加强宫禁防卫，占据了绝对的政治正确，使得嫪毐难以阻挠。 吕不韦眼睛一亮，重重一拍案几：“善！就依此策！李斯，你立刻草拟奏疏，以我之名，奏请大王增派侍卫入宫。同时，传我密令，命王贲加强四门及城内要地警戒，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兵马！再……密告蒙武将军，使其部曲在蓝田大营保持戒备，随时听候调遣！” “是！”李斯精神大振，知道吕不韦终于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的半天，李斯几乎是不眠不休，草拟奏疏，传达密令，协调各方。整个丞相府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一道道指令在隐秘中发出。 很快，咸阳城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守城的卫尉军明显增加了巡逻的频次和人数，对进出城门的盘查也严格了许多。一些敏感地段的街巷，出现了更多便装的相府侍卫在游弋。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已然无法掩盖。 而就在这暗流涌动至极限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点燃了引信——秦王政决定三日后，前往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 冠礼，意味着亲政！意味着权力的正式交接！ 这个消息，对于蛰伏待机的嫪毐集团而言，无疑是最后的催命符！一旦秦王冠礼完成，亲政掌权，他们这些依靠太后宠信上位的势力，将失去最大的倚仗，下场可想而知！ “他们要动手了！必定是在大王前往雍城的路上，或者就在雍城！”李斯接到消息的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历史的齿轮，终于无可阻挡地转动到了最关键的一环！ 咸阳城门看似平静，实则已暗伏兵甲。一场决定秦国命运，也决定李斯个人命运的惊天叛乱，即将拉开序幕。 李斯站在丞相府的高处，遥望着雍城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 该来的，终究来了。 那么，就让我们在这历史的洪流中，决一胜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