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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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脸上的温和神色渐渐被一种凝重取代。 她看着洛里安那双清澈见底的蓝眼睛，心中升起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 这个孩子，似乎完全缺乏最基本的是非观念和社会常识。 她们走到庭院，看到几个年轻的修女正在合力搬运一筐新鲜的蔬菜。 “看，她们就在通过劳动获取食物。”修女试图用实例引导。 “那在她们搬运完之后，这筐蔬菜就属于她们了吗” 洛里安看着那筐蔬菜跃跃欲试。 只要修女开口说”是“，她就会立刻冲上去搭把手。 她都想好了，只要把筐子里的莓果分给她就好了。 “不，这些蔬菜属于教会，是大家一起分享的。她们付出劳动，然后获得食物作为回报，但并不是说这筐菜就变成她们私人所有了。”修女回答说。 洛里安更加困惑了：“可是，我帮教母收拾草药，教母就会给我蜜渍莓果吃。按照你的说法，我的劳动换来了莓果，莓果就是我的了呀。为什么她们的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一个大家庭，我们共享很多物品。” 修女轻轻的叹了口气，尝试着用更简单的语言解释：“个人劳动是为了集体，集体也会保障每个人的需要。” “集体” 洛里安感觉自己的困惑越来越多了。 她看着那几个年轻的修女，像是蚂蚁一样地蠕动着将那筐蔬菜搬进了屋子里。 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却并不能直接得到这筐蔬菜。 她纳闷道：“那为什么有的人不需要劳动，也可以吃到蔬菜呢就比方说我，我刚刚没有劳动，却也喝到了蔬菜汤啊” 修女温和的神色里掺杂了一丝无奈。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孩子，聪慧却又物质，懵懂却又固执。 面对洛里安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还是充满耐心地解释： “因为我们应当怜悯弱者，帮助那些真正无法劳作的人，比如年迈者、幼童或是患病者。有劳动能力而不去工作，却指望他人供养，这同样是不被赞许的。” 洛里安碧蓝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努力理解这套复杂的规则。 “所以，按照你们的规矩，想要什么东西，要么自己去‘劳动’换取，要么就等着别人‘怜悯’你，送给你。对吗” “可以这么说，那你能告诉我你的规矩是怎么样的吗” 修女弯下腰，平视着洛里安的眼睛：我想，我们可以交换一下彼此的规矩。也许你说的更对呢” 洛里安努力想了想。 按照教母的规矩，她不应该向陌生人讲话，但是她又很想反驳，她想说修女说的不对。 再三犹豫后，她开口道：“你说得不对，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应当和别人交换。用金钱交换，或者，用对方的生命交换。” “什么叫做用对方的生命交换”修女反问。 洛里安理直气壮道：“就是问他要东西，他不给，就说杀了他啊。” 修女的脸色彻底严肃了起来。 这种理论，听起来缺乏对生命的基本尊重。 一个孩子，在基本的是非观念都没有成型的时候，不可能天生就遵循这样一套规矩。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导。 怜悯和责任感油然而生。 修女轻轻握住洛里安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走了这么久，伤口是不是开始疼了” 看着修女没有反驳她的样子，洛里安以为自己说服了对方，她有点得意地抿了抿嘴。 走了这么一段路，又说了这么多话，她感觉肩膀和腰侧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她老实地点点头：“有一点。” “那我带你去祈祷堂坐一会儿好吗” 修女柔声建议：“就在光明神的神像下面，那里很安静，你可以休息一下。” 去看看那个被这么多人崇拜的“光明神” “好吧。”洛里安同意了。 祈祷堂似乎是整个修道院最漂亮的地方。 高高的穹顶上开着彩色的玻璃窗，阳光透过它们，在干净的石板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前方那座高大的光明神神像。 祂神态安详，微微垂着眼眸，仿佛在凝视着脚下的众生。整体由洁白的石头雕刻而成，带着一种非人间的圣洁与美丽。 洛里安仰头看着神像，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感觉，但仔细去想，又觉得不舒服，像是被一种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有点透不过气。 洛里安不喜欢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盯着那个神像，嘟囔道：“看起来也就那样嘛。” 修女没有介意洛里安的评价。 她在神像前的软垫上跪坐下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洛里安不想学她的样子跪着，便在祈祷堂里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她摸摸冰凉的石柱，又踮起脚想去掰烛台上凝结的蜡泪。 她的行为毛手毛脚的，但修女始终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投来任何不满的目光。 修女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祈祷，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与神的交流中。 洛里安见没人搭理自己，觉得有点没意思了。 她逛了一圈，又蹭回到修女身边，看着她虔诚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祈祷什么呀” 修女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看她：“孩子，这是只可以告诉神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你。” “哦。” 洛里安应了一声，心里有点不以为然。 她学着修女的样子，在旁边的软垫上坐了下来，毫无形象地盘腿坐着。 然后仰着头，继续打量着那座让她感觉复杂的神像。 修女做完祈祷，发现洛里安正盘腿坐在垫子上，毫不避讳地盯着光明神的神像看。 修女面露惊讶。 信徒们面对神像时都会恭敬地垂下目光，一是为了表示对神明的敬畏； 二是因为神像是神明的化身，具有强大的神力。直视神像，往往会因为承受不住神力，而遭到伤害。 修女很快将这份惊讶收敛起来，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她站起身，走到洛里安身边，轻声说：“孩子，请跟我来，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洛里安收回目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跟着站了起来。 修女没有带着洛里安直接回房间，而是走向了祈祷堂另一侧的偏殿。 她们刚走到偏殿门口，就遇到了两名身穿铠甲的骑士。 他们显然认出了洛里安，眼神立刻变得充满了敌意。 其中一人更是直接上前一步，把他们拦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