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高阳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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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初见后，高阳公主便成了“迎风酒馆”的常客。 她每日午后都会准时出现，不似初次那般前呼后拥，有时只带一两个贴身宫女，更多时候则是独自一人！ 午后阳光慵懒，高阳公主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宫装，未施浓粉，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独自一人踏入酒馆。 她未在一楼停留，径直熟门熟路地走到后院，朝着最里侧那间厢房走去。 酒馆众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沈听雪在柜台后微微蹙眉，心中忧虑更甚。 厢房内，辩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矮几上摊开着一卷《金刚经》，手中捻动着佛珠，嘴唇微动，低声诵念着经文。 然而，他的眉头却微微锁着，捻动佛珠的手指也带着一丝僵硬。 他的心，远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高阳公主每日的到来，如同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搅得他心神不宁，往日澄澈的心境早已荡然无存。 那些刻意尘封的前世记忆，如同鬼魅般，随着她的每一次出现而愈发清晰。 “吱呀”一声轻响，厢房门被推开。 高阳公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反手轻轻合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她看着端坐诵经的辩机，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缓步走近。 “小和尚，又在用功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自顾自地在坐在了辩机对面的软垫上，手肘支在矮几上，托着腮，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辩机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低垂，落在面前的经卷上，并未看向高阳公主，只是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公主殿下驾临，有何指教”他的语气变得疏离！ 高阳公主对他的疏离不以为意，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清俊的侧脸和光洁的头顶！ 她缓慢开口：“指教本宫哪敢指教你这位得道高僧啊。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一件事。”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辩机，从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宿命。逃不掉的宿命。” 这话如同惊雷，在辩机耳边炸响！他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宿命！又是宿命！ 这两个字如同诅咒，缠绕了他两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抬起头，迎上高阳公主那双充满了执念的眼眸。 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而是问出了一个积压在他心底两世的问题： “公主殿下，您口口声声说宿命，说情爱。可您是否想过，您所谓的爱，对贫僧而言，意味着什么” 高阳公主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反问。 辩机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继续问道：“如果说，接受您的这份‘宿命’，这份‘爱’，会为贫僧带来杀身之祸，会让贫僧……死无葬身之地。您……还会如此执着，如此强求吗” “死”高阳公主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明媚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猛地坐直身体，声音拔高了几分，愤怒的开口！ “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死谁敢让你死你是和尚又如何” “我是公主又如何我喜欢你，谁敢说个不字！” 辩机看着她激动的反应，心中一片冰凉。 果然，她还是那个高傲任性、视规则如无物的高阳公主。 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悲悯：“公主殿下，您太天真了。您是金枝玉叶，是大唐的公主。” “而贫僧，是出家人，是佛门弟子。” “公主与僧人私通，此乃皇室丑闻，触犯国法，更亵渎佛祖！” “陛下……您的父皇，为了维护皇家颜面，为了朝廷法度，他会允许吗” “届时，等待贫僧的，除了身败名裂，公开处死，还会有第二条路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高阳公主：“您口口声声说可以不顾一切。可您真的想过这‘一切’的后果吗是贫僧的性命！是用鲜血和屈辱铺就的绝路！” 高阳公主被辩机这番毫不留情的话震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辩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从未深思过的问题上！ 父皇……礼法……天下人的口舌……她确实从未真正将这些放在眼里，她以为凭借自己的宠爱可以摆平一切。 但此刻，被辩机如此直白地揭开血淋淋的可能，她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恐惧。 但，也仅仅是一丝。高阳公主骨子里的偏执和占有欲迅速压倒了那丝恐惧。 她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端坐的辩机，眼中燃烧着怒火： “懦弱！辩机！你真是个懦夫！”她尖声咆哮，胸口剧烈起伏！ “就因为怕死，你就要辜负我的心意就要违背这宿命的安排” “我高阳告诉你，我不怕！为了你，我可以对抗父皇！可以不要这公主的身份！” “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真的因为我们的感情而死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更加疯狂的说道： “那我高阳，就陪你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这样，你总该相信我的真心了吧！” 这个回答，如同另一道惊雷，劈在了辩机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高阳公主！ 前世……前世他被腰斩于市，高阳虽受牵连被斥责、失宠，却终究活了下来，直到后来因参与谋反才被赐死。 他从未想过，这一世，她竟会说出“陪你一起死”这样的话！ 她是真情流露还是一时冲动的狂言辩机的心湖，被这誓言搅得天翻地覆！ 他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的疯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前世的恨与怨，与她现在炽烈到不惜同死的宣言，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厢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良久，辩机缓缓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重新捻动佛珠，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公主殿下……您请回吧。此事……容贫僧……再想想。”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高阳公主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今日无法再进一步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荡，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姿态，眼神却更加深邃了！ “好，辩机，本宫给你时间。”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慢慢想。但你要记住本宫今天说的话。我高阳，说到做到。” 说完，她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厢房内，只剩下辩机一人。他维持着盘坐的姿势，许久未动。 高阳公主那句“陪你一起死”的誓言，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