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魔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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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镜”这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沈清悦辛苦构筑的所有伪装。她感觉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弥漫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周遭拍卖行散场的喧嚣、车辆的引擎声，都像被隔在了无形的屏障之外，世界只剩下车窗外那张冷峻的脸，和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响的警报。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她最深的秘密，是她复仇之路上最致命的底牌，也是她最大的护身符。一旦暴露，不仅复仇无望，她自身也会立刻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撕成碎片。 巨大的震惊让她有瞬间的失语，瞳孔难以控制地微缩。但她毕竟是“镜”，是在数据与人心构筑的迷宫中游走的顶级分析师。极致的恐惧往往能催生出极致的冷静。 她强行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否认与质问，脸上的错愕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视与疏离的平静。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迎向陆北辰那洞悉一切的眼神。 “陆先生，”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越，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在路边谈论这种……莫须有的代号，似乎不是谈交易的好地方。” 她巧妙地将“镜”定义为“莫须有的代号”，既没有坐实，也没有彻底撇清，为自己留足了回旋的余地。 陆北辰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很好，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愚蠢的辩驳，瞬间就稳住了阵脚，并且试图反客为主，掌控对话的节奏。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上车。”他没有多余的话，命令简短而不容置疑。车窗开始缓缓上升，隔绝了外界探究的可能。 没有退路了。沈清悦看着那扇即将完全关闭的车窗，心知如果此刻转身离开，她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可能的机会，更可能迎来陆北辰这个可怕男人随之而来的、无法预估的针对。了解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靠近他。更何况，一个能一眼看穿她“镜”身份的人，手中掌握的资源与情报，或许远超她的想象。 在车窗合拢的前一瞬，她伸手，拉开了沉重的车门。 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空气里弥漫着雪松与皮革混合的冷冽香气，如同它主人的气息。沈清悦坐进去，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去‘镜水’。”陆北辰对前座的司机吩咐，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城市的霓虹透过深色的车窗，在车内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沈清悦没有主动开口，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仿佛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搭乘。她在等待，等待陆北辰先亮出他的牌。 “沈长林先生，”陆北辰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打破了沉默，“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企业家。他的遭遇，很遗憾。” 他提到了父亲。沈清悦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面色依旧平静。“谢谢。”她的回应客气而疏远。 “长青实业的崩塌，背后有宏远建设赵家、科信资本，甚至更深处力量的推动。”陆北辰继续说着，他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都像重锤敲在沈清悦的心上，“他们构成了一个利益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想单独撼动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清悦终于转过头，看向他：“陆先生对别人的家事，似乎了解得很清楚。” “不是了解，”陆北辰迎上她的目光，那目光锐利如鹰隼，“是感同身受。”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十年前，陆家，也是像这样，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不同的是，陆家连一丝血脉都几乎未能留下。” 沈清悦的心猛地一沉。陆家旧案！那是本市一桩极为着名的悬案，传闻涉及极深，没想到陆北辰竟然是……幸存者 “我们的敌人，在某种程度上是重叠的。”陆北辰靠回座椅，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他们有共同的‘朋友’，坐在同一张利益牌桌上。我想要掀翻那张桌子，而你，想向牌桌上的某些人讨回血债。” 他顿了顿，抛出了核心提议：“单打独斗，我们或许都能取得一些进展，但过程漫长，且变数极多。但如果我们联手……” “联手”沈清悦打断他，唇角弯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陆先生，您所谓的联手，是指我为您工作，利用‘镜’的能力为您分析情报、出谋划策，而您，在适当的时候，施舍给我一点复仇的机会吗” 她的话语带着刺，清晰地划出了界限。她不是来求职的，更不是来寻求庇护的。 陆北辰看着她，第一次，那冰冷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他否定得干脆利落，“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下属，而是一个‘合伙人’。” “合伙人”这个词让沈清悦微微一怔。 “没错。合伙人。”陆北辰重复道，语气笃定，“你提供你最擅长的——洞悉人心，破解迷局，提供最精准的情报分析和战略建议。我提供我所拥有的——资金、武力、明面上的商业平台，以及……一个合理的，能够让我们近距离接触所有目标的身份。” “什么身份” “我的未婚妻。” 沈清悦的呼吸一滞。尽管她预想了多种可能，但这个答案依旧超出了她的预料。 “契约未婚妻。”陆北辰补充道，像是在陈述一份商业计划书，“我们需要一个无法被轻易质疑的、紧密联结的理由。没有什么比婚姻关系更能合理地解释我们为何会突然共同出现，并肩作战。这将为你提供最完美的掩护，也能让我……更‘自然’地介入到一些原本需要更多周折才能触碰的领域。” 他看着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分析着她的每一丝反应。“在这场戏里，我们是利益与情感双重捆绑的共同体。你可以继续扮演你需要扮演的角色，而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我们共享信息，共担风险，最终……共享成果。” 车子缓缓停下，窗外是一处隐于市区的私人会所，招牌上只有两个古篆字——“镜水”。名字倒是应景。 司机和助理秦风沉默地下了车，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沈清悦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陆北辰提案的每一个细节，权衡着其中的风险与收益。 风险巨大。与陆北辰这样的人绑定，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太过危险，太过深不可测，一旦踏入他的领域，很可能再也无法脱身。而且，“未婚妻”的身份，会将她彻底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子。 但收益……也同样惊人。陆北辰拥有的资源，是她目前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他可以让她摆脱目前这种孤立无援、只能依靠零星情报和小心翼翼算计的窘境。他可以提供一个巨大的舞台，让她能够更直接、更有效地施展自己的能力，加速复仇的进程。 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合伙人”身份，保留了她的尊严和自主性。这不是施舍，而是一场……平等的交易。 “我如何能相信你”沈清悦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相信你不会在榨干‘镜’的价值后，将她一脚踢开，或者……灭口” 陆北辰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拿出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解锁，调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这是我的诚意。” 沈清悦接过，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是一份高度加密的档案，里面是关于科信资本近年来几桩非法交易的关键证据链碎片，其中一些信息，甚至触及到了她父亲当年被陷害的某个环节。这些信息，以她目前的能力，还需要耗费极长时间才能触及。 “这只是开胃菜。”陆北辰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合作期间，所有情报完全共享。最终复仇名单上的人，由你指定优先顺序。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摧毁他们。”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说服力。他拿出了真东西，也摆出了合作的姿态。 沈清悦的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摩挲，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危险的漩涡。但内心深处复仇的火焰，以及对更快实现目标的渴望，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接受。 她想起了父亲慈祥的笑容，想起了家破人亡那天的绝望，想起了这一年多来如履薄冰的每一个日夜。 机会就在眼前，虽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压入心底。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清明而坚定，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镜。 “契约需要细节。”她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如同在谈判桌上，“合作的范围、权限、信息共享的等级、风险承担的界限，以及……合作终止的条件。” 陆北辰点了点头，对于她迅速进入状态似乎很满意。“当然。所有细节，都可以详谈。现在，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好好聊聊我们的‘合作企划’了吗”他示意了一下车外的“镜水”会所。 沈清悦没有立刻回答，她最后看了一眼平板电脑上那些关乎仇家的罪证，然后将其递还给陆北辰。 “我有一个条件。”她说，目光灼灼，“在最终行动时，对赵铭……我必须亲自参与。” 她要亲眼看着仇人陨落。 陆北辰凝视着她，看到了她眼中那簇不容动摇的火焰。他微微颔首。 “可以。” 沈清悦推开了车门，夜风再次吹拂起她的发丝。她站在车外，看着这座庞大而冷漠的城市，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命运的齿轮，从她坐上这辆车开始，已经悄然加速，转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却也可能是唯一通往复仇终点的道路。 她回头，看向车内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