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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堂林长老亲自现身外门考核，并欲收徒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初云宗外门乃至部分内门区域激起了巨大波澜。一个名不见经传、资质仅为四灵根的外门女弟子，竟能当众炼制出品质上乘的聚气丹，还得到了丹堂资深长老的亲口赞赏与招揽，这无疑打破了许多人对天赋与机缘的固有认知。 鹿云兮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目光与氛围的变化。行走在宗门内，那些投射而来的视线里，有纯粹的好奇与难以掩饰的羡慕，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尖锐的探究与深深的质疑。窃窃私语声如影随形，即便她目不斜视、充耳不闻，那些饱含恶意的零碎词句也总能精准地钻入耳中。 “瞧，就是她，鹿云兮！看起来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嘛。” “四灵根的废柴资质，在外门混了三年都毫无寸进，怎么突然就开窍了怕不是得了什么逆天改命的奇遇” “奇遇我看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吧！不然之前嚣张跋扈的王莽那几个家伙，怎么现在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绕道就走” “连丹堂的林远山长老都惊动了，亲自前来考核，说不定背后真有我们不知道的高人指点……” “嘘！小声点，没察觉她如今的气度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吗眼神也沉静得吓人，肯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夏日里驱之不散的蚊蚋，嗡嗡作响，虽不致命，却极大地扰人清静，考验着人的心性。鹿云兮深知辩解无用，反而越描越黑，只能尽量充耳不闻，将更多的心力与时间投入到修炼和丹房之中，用行动和成果来回应一切。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她刚结束一轮回春散的炼制，虽未完美成功，但对药材药性的理解又深了一层。她收拾好丹房，正准备去膳堂用餐，却在通往膳堂的林荫小径上，被三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神色倨傲的女修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容貌娇艳，身姿婀娜，眉眼间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与优越感，正是之前曾在雪剑峰外与同伴低声议论过她的那名柳姓女修，柳芸。她身旁两人也皆神色不善，目光挑剔地在鹿云兮身上扫视。 “鹿师妹，真是好巧啊，在这里遇上了。”柳芸上下打量着鹿云兮，目光在她愈发莹润光泽的肌肤、沉静如水的气质以及那双清澈却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上停留片刻，眼中嫉色更浓，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听说师妹丹道天赋卓绝，竟能劳动林长老大驾亲自考核，还得到了长老的亲口赞赏，真是令我们这些做师姐的……羡慕得紧啊。”她刻意拖长了尾音，话语中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鹿云兮停下脚步，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未听出她话中的机锋，只是微微颔首，礼节周到却疏离：“柳师姐过奖了，云兮资质愚钝，不过是侥幸未辜负长老与执事的期望，实在愧不敢当‘卓绝’二字。”她不欲与这些心怀叵测之人多作纠缠，侧身便想绕过她们离开。 另一名圆脸女修却故意向前一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语带讥讽，声音拔高了几分，引得周围路过的弟子纷纷侧目：“鹿师妹何必如此过分谦虚能得林长老青眼，破例欲收为徒，这可是我们这些辛苦修炼多年的普通内门弟子都求不来的天大福分。只是不知，师妹除了整日埋头丹房，是否还去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地方’，得了哪位不轻易示人的‘贵人’倾力相助，这修为与丹术才能如同坐了飞剑般，进步如此神速啊”她刻意加重了“好地方”和“贵人”二字，那暧昧不清的暗示意味十足，瞬间点燃了周围围观弟子探究与好奇的目光。 周围渐渐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指指点点，议论声渐起。 鹿云兮心知来者不善，她们不敢明着提及雪剑峰，便用这种含沙射影、败坏女子清誉的方式，试图在舆论上打压她。她若此刻忍气吞声，流言只会愈演愈烈，坐实他人口中的猜测；若激烈反驳，与她们当众争吵，反而显得心虚气短，落了下乘。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冷意，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平静，如同幽深的古井，不起波澜，直直地看向柳芸，声音不高，却奇异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云兮自知资质平庸，唯信‘勤能补拙’、‘天道酬勤’之理。入宗以来，每日行程简单，不是在丹房练习控火凝丹，便是前往藏经阁请教典籍、拓宽见闻，宗门事务堂的出入记录、典籍借阅名录皆可查证。至于机缘，”她语气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围观众人，“不过是侥幸未辜负周执事的引荐与林长老的亲自指点，于丹道一途略有感悟罢了。倒是几位师姐，” 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如同藏在绵里的细针，“似乎对云兮的日常行踪格外关切云兮自觉行事坦荡，不知何处疏忽，竟引得师姐们如此挂心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师姐们明言，云兮在此先行赔罪了。”她说着，还象征性地微微欠了欠身，姿态放得极低，却更反衬出柳芸等人的无事生非。 她这番回应，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既点明了自己所有提升皆源于自身勤学苦练和丹堂正规途径的指点，证据确凿，又将问题的矛头巧妙地抛了回去，直指对方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故意寻衅。 柳芸没料到她会如此冷静直接，一番话更是堵得自己哑口无言，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她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反驳道：“谁、谁关切你了！不过是作为师姐，看在同门的份上，好心提醒你几句，莫要仗着有点天赋就得意志形，目中无人，小心……小心走了歪路，堕了我初云宗的名声！” “师姐一番‘好意’，云兮心领了，必当谨记。”鹿云兮微微欠身，语气却彻底淡了下来，疏离而客套，“若无其他指教，云兮还要去膳堂用饭，恕不奉陪了。”她不再理会柳芸几人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难看脸色，径直从她们身边从容走过，衣袂微拂，带起一阵清淡的药香，姿态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柳芸看着她淡然离去的背影，气得俏脸扭曲，狠狠跺了跺脚，却在周围弟子们各异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没敢再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只能带着满腹的羞愤与不甘，悻悻离去。 经此一事，鹿云兮深知，低调隐忍已无法换来安宁。她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丹道技艺，只有展现出足够令人忌惮、无法忽视的价值和能力，才能彻底堵住这些悠悠之口，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再轻易招惹。 她更加废寝忘食地修炼《水云诀》与基础功法，炼气三层的瓶颈已然松动，距离突破不远。在丹道上，她不再局限于聚气丹，开始尝试炼制另一种颇为实用的一阶丹药——“回春散”。这是一种效果比普通金疮药好上数倍的外伤药散，虽不如聚气丹炼制复杂，但对多种药材的精确配比、研磨技巧以及融合时的火候掌控要求极高，正适合她磨练基本功。 与此同时，她无法忽视身边云澈愈发明显的变化。自从服用了那枚聚气丹，并且似乎更加刻苦、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搏命般的狠劲投入修炼后，云澈的修为已稳固在炼气四层，进展速度堪称惊人。而且他的外形变化也日益显着：身形仿佛雨后春笋般抽条长高了许多，原本略显单薄瘦弱的身形变得挺拔匀称，肩背线条初现少年人的利落与力量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褪去了大半孩童的稚气，五官的轮廓越发清晰深刻，鼻梁高挺，唇形优美，皮肤白皙得近乎剔透，在阳光下仿佛泛着莹光。尤其是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眼尾天然的上挑弧度似乎更加明显，比以往更加狭长灵动，当他专注凝视某物或某人时，眸中竟会隐隐流露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浑然天成的慵懒与魅惑之意，动人心魄。 只是他似乎并不习惯，或者说有意收敛这份过于出众的容貌，依旧习惯性地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长睫如同蝶翼般垂下，将那抹惊心动魄的殊色巧妙地掩藏起来。只在面对鹿云兮时，他才会偶尔抬起眼，流露出全然的、不加掩饰的依赖与清澈，仿佛还是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小师弟。 然而，鹿云兮敏锐地察觉到，他看向自己时，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担忧并未因自身实力的提升而减少。 当器堂的沈星河再次“偶然”路过她的丹房，凭借其丰富的炼器知识，与她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梨花树下，微笑着探讨某种名为“暖阳玉”的炼器材料与青木鼎材质的适配性问题，相谈看似甚欢时，隐在不远处廊柱阴影下的云澈，拳头不自觉地狠狠握紧，骨节泛白，眼里瞬间闪过一丝近乎实质的寒意与敌意。他讨厌沈星河看师姐时那种带着欣赏与倾慕的眼神，更讨厌那种看似温和体贴、实则步步为营、不断试图拉近关系的靠近方式。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中蔓延。 下一次前往雪剑峰值守时，鹿云兮的“表演”更加纯熟且刻意，带上了明确的目的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云床之上，谢颀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那目光依旧缺乏温度，却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专注，甚至……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 值守结束，她依礼恭敬告退。就在她即将踏出那扇沉重殿门的瞬间，身后一道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寒冰碎裂，打破了殿内长久的寂静。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评价，而是一个明确的、不容置疑的指令： “下月此时，带一枚你炼制的聚气丹来。” 鹿云兮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心中凛然。他知道了是了，宗门内关于她炼丹天赋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是在确认她的“价值”评估这份“价值”能否与那份“契约”对等还是……另有用意 “是，师叔祖。”她压下心头的波澜与种种猜测，恭敬应下，声音平稳。 而云澈那边，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和努力。他偶尔会消失一两天，回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一丝极淡却无法完全掩饰的煞气，问起则只说是接了宗门外围区域的狩猎任务，旨在锻炼实战能力，换取贡献点。他的修为提升速度快得令人侧目，整个人的气质也越发独特出众，那种介于青涩少年与成熟青年之间的、带着些许神秘与天然魅惑的气息，偶尔会引来一些不明所以的女弟子羞涩又好奇的侧目，但他总是回以冷淡疏离的态度，或者干脆视而不见。 他的目光，始终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追随着鹿云兮忙碌的身影，带着复杂的情绪，而有时，他又会突然冒出来凑到她身边。 这一日子时，外门坊市收摊，只余风灯摇晃。鹿云兮把新炼的聚气丹分装成拇指大的小玉瓶，心里盘算价码。忽听窗外有人压声喊： “师姐，出来做生意！” 她推门，见云澈支了个巴掌宽的折叠木桌，桌上铺一块靛蓝粗布，布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兮”字——是他自己缝的。少年把丹瓶排成一排，又摆了两只空竹筒，筒壁写着“买二送一尝甜”。 鹿云兮失笑：“丹药送甜你当是卖糖葫芦” 云澈把背在身后的手举高，竟真摸出一串冰糖灵果，晶莹剔透，对她晃了晃：“搭售嘛，丹苦，嘴要甜。” 月色与灯火交织，少年眸子被映成琥珀。他数丹、收钱、找零，动作利索，偶尔偷偷把收来的灵珠换成自己早就备好的“大珠”，好让她明天数钱时惊喜。鹿云兮看破不说破，只把那颗多出来的“大珠”弹回他额头：“再这样，下次丹炉归你洗。” 云澈捂着额头笑，眼弯成月牙。那一刻，鹿云兮忽然觉得，修仙界的夜也可以很软，像糖霜落在舌尖，先甜，再慢慢化开。 ------- 鹿云兮收摊回舍，怀里揣着第一笔“合伙巨款”，脚步轻快。转过药巷，王莽三人骤然堵口。 “鹿师妹，听说你傍了器堂、丹堂两条大船师兄我最近手头紧，借点灵石周转。” 王莽炼气五层，灵压一放，巷口风灯瞬间熄灭。云澈被支开去兑灵珠，不在身侧。 鹿云兮后退贴墙，指尖已夹住两枚地火符——拼着丹炉炸，也绝不被劫财劫功。 王莽见她不从，狞笑探手，五指裹灵芒，直冲她储物袋抓来。 忽然，一道雪色剑意自天而降。 嗤—— 王莽整条右臂衣袖化为齑粉，皮肤却完好无损；剑意精准得像尺子量过。 巷口不知何时立了谢颀，负手，眸色比雪更冷。 “宗门律令第九条：恃强凌弱、劫掠同门，何罪”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滚雷般的剑压。王莽噗通跪地，牙关打颤：“师、师叔祖……弟子一时糊涂！” 谢颀抬眼，目光掠过暗处——那里，柳芸正捏着传讯符悄然后退。 男人袖袍微振，一缕剑意化丝，瞬缠柳芸手腕，将她整个人拖进灯影下。 “既是共谋，一并论罪。” 柳芸面色惨白，急呼：“弟子只是随口抱怨，并未唆使……” 谢颀懒得听，剑意封喉，二人被迫跪成一排。 次日，执事堂公审。 玉璧回放昨夜巷口留影——王莽动手前一瞬，柳芸传音符里清清楚楚的一句： “她身上至少三十上品灵石，抢了她，我保你们无事。” 声音一出，众哗然。执法长老当场宣判： ——王莽：废修为，逐出山门，永不得再入初云宗地界。 ——柳芸：贬为杂役弟子，发配灵矿三年，每日缴灵石双倍，以示“造谣成本”。 宣判毕，谢颀并未离场。 他侧身，看向台下抱臂旁听的鹿云兮，声音淡淡，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听见： “鹿云兮是我雪剑峰记名弟子，再有人构陷，便按今日例。” 一句话，把女主的“靠山”从暗处抬到明面，也彻底堵死后续流言。 鹿云兮抬眸，恰对上男人未收起的剑意——那雪光里，第一次映出她的名字，而非“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