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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的冬夜,镇安上将军府的机要室内,段芝贵裹着紫貂大氅的手指在电报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兵变后的第五个深夜,这位新任上将军就迫不及待地启动了战争机器。 给吉林孟恩远、黑龙江朱庆澜发电, 他口述的电文在加密本上被译成数字,四平匪患已危及三省,请即调精兵会剿。 电文后面提到,最好是派使者到奉天共同商议出兵事宜。 侍从官注意到,他在字上加重了鼻音,呵出的白气在汽灯下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 吉林督军府的回应快得惊人。 次日黎明,孟恩远的亲信幕僚诚允就带着全套作战方案抵达奉天。 我家督军说了, 这位留着八字胡的满族幕僚拍着胸前的公文包, 吉林可出一万五千精兵,三日内就能集结完毕。 他展开的地图上,北线进攻箭头直插四平,而对辽源、通化两地只标注了象征性的监视部队。 而齐齐哈尔的朱庆澜,本不想搭理段芝贵的命令,可秘书刚呈上段芝贵的电报,机要室又送来了袁世凯的加急电令: 着即出兵会剿,不得有误! 十字电文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是要逼我们站队啊。 朱庆澜苦笑着摘下金丝眼镜,镜片上倒映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 几位心腹幕僚屏息静立,书房里只剩怀表秒针的滴答声。 窗外,松花江的冰层发出沉闷的断裂声,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挽回的决裂。 叫宋先生来。 朱庆澜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报纸边缘。 …… 当宋小濂匆匆赶到时,发现督军正在用茶水在案几上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你此去奉天...朱庆澜的声音压得极低,只需带眼睛耳朵,别带嘴巴。 他亲自为宋小濂整理领口时,借机将一张纸条塞进其口袋, 若段芝贵强要我们倾巢而出,就说黑龙江匪患未平,最多只能出五千兵! 宋小濂会意地点头,他注意到督军的拇指在二字上重重按了两下。 送走宋小濂后,朱庆澜转身对侍卫长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从后门悄然离开。 这位特别信使的皮靴夹层里,藏着没有火漆封印的密函:此番出兵实非得已,望杨将军明鉴。 落款处的字向左倾斜,这是用左手书写的暗记,与上月密会时的约定分毫不差。 当夜班的列车喷着白雾驶离齐齐哈尔站时,没人注意到二等车厢里有位始终紧捂着公文包。 他的目的地不是奉天,而是四平。 …… 1915年11月6日清晨,奉天镇安上将军府的议事厅内,五把黄花梨官帽椅围成半圆。 段芝贵端坐正中,背后的东三省地图上新钉了十几面红色小旗。 张作霖与冯麟阁分列左右,吉林使者诚允正襟危坐,而黑龙江代表宋小濂则刻意选了最边缘的位置。 诸位,段芝贵用镀金指挥棒敲了敲地图,杨不凡的命门在这里—— 棒尖重重戳在四平位置,震得图钉叮当作响。 他特意看了眼沉默的宋小濂,只要拿下四平兵工厂,辽源、通化就是无根之萍。 张作霖突然起身,军刀鞘上的铜饰哗啦一响。 他抓起三枚黑色棋子排成楔形阵:我二十七师先锋三天就能抵近四平南郊。 又拈起两枚红棋摆在北面:只要吉黑联军拿下伊通... 话未说完,冯麟阁突然咳嗽一声,暗指了指始终低头的宋小濂。 会议进行到午时,侍从换第三壶茶时,争论达到高潮。 孟恩远的使者诚允拍案而起:朱督军只出五千兵伊通要塞的守军都不止这个数! 他激动地挥舞着吉林兵工厂的产能报告,纸页哗哗作响。 宋小濂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桌接触的声响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争吵。 诸位明鉴,他左手虚按着袁世凯的电令副本,“我家督军确有难处,黑龙江天寒地冻,调兵着实不易!” 且我黑龙江既要防备俄人越界,又要剿灭嫩江匪患... 我信你个鬼! 闻言,段芝贵、张作霖、冯麟阁、孟恩远四人不约而同在心里骂娘! 你前一句还说天寒地冻调兵不易,后一句又说要防备沙俄军队越界,难受沙俄军队在天寒地冻调兵就容易了 宋小濂这番说辞,直接引得张作霖的军靴在地上不耐地蹭出刺耳声响。 段芝贵突然大笑圆场:五千精兵足矣! 他顺势在地图上画了个包围圈:关键是四平城。杨不凡绝不会放弃他的兵工厂。 …… 最终方案在申时敲定: 南线两万奉天由张作霖亲率,配备三十六门日制重炮。 北线吉黑联军两万由孟恩远指挥,配备二十门德制野战炮,先取伊通再南下合围。 当冯麟阁提议传檄而定时,张作霖突然盯着宋小濂补了句:就怕有人不尽心尽力! 宋小濂头也不抬,完全当作没听见张作霖说什么。 散会时,侍从送来加密战报:四平军正在加固城防。 段芝贵扫了眼就扔进火盆,火星溅到地毯上烧出个焦黑的洞,恰如地图上被红圈标记的四平城位置。 而此刻没人知道,宋小濂的随行秘书正将会议纪要藏在怀表夹层里,这份文件将很快就会出现在杨不凡的案头。 很快,四万大军便如铁钳般向四平合围而来,段芝贵站在军事沙盘前,胸有成竹地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 在他看来,这场战役的胜负早已注定! 南线三十六门日制重炮的炮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北线二十门德制野战炮的炮口昂首向天,这般阵势足以让任何守军胆寒! 联军参谋部的战报上,赫然写着预计三日破城的狂妄预言。 杨不凡那点家底,也敢称两个师 张作霖在战前会议上嗤笑着将两枚黑色棋子掷向沙盘。 在他看来,所谓的37师不过是36师抽调的残次品。 就像他当年在洮南剿匪时见过的那些双枪兵,一半步枪一半烟枪。 冯麟阁更是拍着作战地图夸口:我赌五百大洋,那些新兵蛋子听见炮响就得尿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