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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圣驾启程前往西苑避暑。随行的除了帝后、几位高位妃嫔（包括林贵妃和端嫔），便是太子、四皇子、睿王以及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还有若干得宠的宗室子弟及重臣家眷。梁岁岁亦在随行之列，名义上是陪伴林贵妃与皇甫玥。 西苑位于帝都西北，依山傍水，林木葱茏，殿宇亭台错落分布，比之皇宫更多了几分自然野趣。 梁岁岁此行带的行李不多，但衣裙却精心准备了几套。抵达西苑安置下来后，她换上了一身便于在山林间行走的衣裳。上身是杏子黄绣缠枝蔷薇的窄袖短襦，下系一条石榴红间色裙，裙摆刚到脚踝，以金线绣着翩跹的蝴蝶。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象牙白绡纱半臂，青丝编成数条细辫，再用一根赤金缀红宝石的发带高高束起，显得娇俏灵动，英气勃勃。 她先去给林贵妃请了安。林贵妃见她这身打扮，眼中含笑，拉着她的手对皇甫凛道：“瞧瞧岁岁这模样，倒像是要进山狩猎一般，比那些弱不禁风的强多了。” 皇甫凛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梁岁岁身上，见她神采飞扬，与平日不同，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低声道：“母妃说的是。” 皇甫玥更是围着梁岁岁转了一圈，羡慕道：“梁姐姐，你这裙子真好看，辫子也好看！明日我也要这样梳！” 一时间，殿内气氛温馨融洽。 从林贵妃处出来，梁岁岁并未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带着青琐在西苑中看似随意地散步，实则熟悉环境，观察各路人马的住所分布。行至一处靠近水榭的竹林时，恰好遇见了同样在散步的四皇子皇甫瑾与其伴读。 皇甫瑾今日穿着一身月白文士袍，手持折扇，显得温文尔雅。他见到梁岁岁，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含笑上前见礼：“梁司主，真巧。” “四殿下。”梁岁岁敛衽还礼，态度疏离而恭敬。 “西苑景致怡人，梁司主初来，可还习惯”皇甫瑾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寻常寒暄。 “劳殿下挂心，一切安好。”梁岁岁语气平淡。 皇甫瑾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依旧笑容和煦：“听闻梁司主不仅修为高深，于诗词书画亦颇有造诣，改日若有闲暇，可否请教一二” 这话便带了些试探与拉拢的意味了。 梁岁岁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殿下谬赞。岁岁粗通文墨，岂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罢了。不敢打扰殿下雅兴，岁岁告退。” 说罢，微微颔首，便带着青琐径直离开，并未给皇甫瑾继续攀谈的机会。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石榴红间色裙在绿竹掩映下格外醒目，如同林间跳跃的火焰，皇甫瑾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旁的伴读低声道：“殿下，这位梁司主，似乎并不好接近。” 皇甫瑾摇动折扇，淡淡道：“无妨。越是锋利的刀，越难驾驭，但也越有价值。不急。” 是夜，西苑设宴，为皇帝接风洗尘。宴席设在一片临水的开阔地上，四周宫灯高悬，水面倒映着灯火，流光溢彩。 梁岁岁此番赴宴，打扮得既符合场合，又不会过于惹眼。她选了一身浅丁香色绣紫藤花的广袖留仙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略深的绡纱披帛，青丝绾成芙蓉归云髻，簪着一套紫玉雕成的藤花头面，典雅清丽，在众多争奇斗艳的女眷中，反而别具一格。 太子皇甫琛与太子妃谢萦坐在帝后下首。太子见到梁岁岁，目光复杂，终究只是遥遥举杯示意。谢萦则依旧是那副端庄模样，只是偶尔看向梁岁岁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黯然。 四皇子皇甫瑾与端嫔苏氏坐在一起。端嫔穿着素雅，举止得体，偶尔与身旁的妃嫔低声交谈，笑容温婉，丝毫看不出其子正在觊觎储位。皇甫瑾则与几位文人模样的宾客谈笑风生，言谈间引经据典，风度翩翩，引得不少宗室女眷偷偷侧目。 皇甫凛与几位宗室王爷坐于一席，神色冷峻，并不多言。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女宾席，在梁岁岁身上停留一瞬。 宴至中途，丝竹悠扬，舞姬翩跹。气氛正酣时，忽有内侍匆匆而来，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虽未说什么，但熟悉他性情的人都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气氛的凝滞。 梁岁岁心念微动，与不远处的皇甫凛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恐怕是漕帮或者北疆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果然，宴席散后不久，便有睿王府的亲卫悄悄来见梁岁岁，递上一封密信。 信是赵横派人加急送来的。上面写道，钱坚已成功利用特制葡萄酒，接近了“鬼书生”陈瑜，并取得其信任，被暂时安置在漕帮一处据点。据钱坚观察，陈瑜近日与一批来自北疆的客商接触频繁，且似乎在暗中调动一批数目不小的银钱和物资，目的地疑似西苑方向！ “西苑方向…”梁岁岁指尖捻着信纸，眼神锐利如刀。漕帮的钱粮，北疆的关联，如今又指向西苑…四皇子这是想在西苑，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什么 她立刻铺纸研墨，写下一封回信，让那亲卫带回给皇甫凛。信中只有八个字：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既然对方已经动了，那他们只需耐心等待，等待对方自己将把柄送到手中。 夜色深沉，西苑的夏夜并不平静。山风穿过林木，带来远方的气息，也带来了暗流涌动的信号。 梁岁岁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沉在黑暗中的山峦轮廓，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西苑避暑，看来是避不成清静了。不过，正合她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