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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姓商人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怜悯。 “你们只看见了自家水缸里舀出去的那瓢水,却没看见,即将决堤而来的江河。” “我问你们,以前,你们做一百两的生意,刨去所有开销,能赚多少” 众人心里默默一算,好的时候,能落下二十两。 “现在,税是重了。” 赵姓商人伸出两根手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可你们想过没有,当全天下的百姓手里都有了余钱,他们会做什么”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众人心口上的秤砣。 “他们会买米,买布,买油,买盐!” “会给家里的婆娘扯一尺新布,会给自家娃儿买一块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麦芽糖!” “以前,是一百个人挤破头买你的货。” “往后,可能是一千个人,一万个人,捧着钱来求你卖货!” “生意从一百两,变成了一千两,甚至一万两!” “就算缴了两成半的税,你们自己算算,最后落进兜里的,是比以前多,还是比以前少” 这一席话,没有惊雷,却让整个雅间落针可闻。 所有嘈杂的抱怨、算计、惊慌,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只剩下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脑子里疯狂转动的算盘。 是啊…… 如果……如果生意真能好上十倍…… 那多出来的税,又算得了什么 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可……” 一个专做珠宝首饰的商人,愁眉紧锁地开了口。 “赵兄,你说的米面布匹,是百姓的嚼用。我这金银玉器,他们哪里买得起反倒是那些官老爷,如今也要一体纳粮,手头紧了,怕是更要缩减开销了。” 这话,也问出了在场不少专做富人生意的商贾的心声。 赵姓商人笑了。 “王掌柜,你这话,就看窄了。” “那些达官显贵,为何买你的珠宝真是为了好看不,更是为了脸面!” “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要摆出‘家底厚、不在乎’的架子,证明自己不受新政影响。你信不信,他们今年买的,只会比去年更贵,更好!” “至于百姓……” 赵姓商人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拨的意味。 “以前是真买不起,锅都揭不开了,谁还有心思琢磨戴个首饰” “可现在呢人活一世,婚丧嫁娶,谁不想办得风光些手里有了活钱,牙缝里省一省,攒一攒,给新过门的媳妇打一对银镯子,给操劳一辈子的老娘添一根银簪子,过分吗” “你王掌柜,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些……他们买得起的珠宝呢”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让那王掌柜浑身剧震。 他双目瞬间爆发出骇人的亮光,脸上的愁云被这道光芒彻底撕碎,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天灵盖。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薄利!多销! 我他娘的怎么就守着那些达官贵人的一亩三分地! “赵兄!” 王掌柜激动地霍然起身,对着赵姓商人,一个长揖,深深拜了下去。 “听君一席话,我……我王某,茅塞顿开!!” “今晚我做东,醉花楼!最好的姑娘!不醉不归!” “对对对!同去,同去!” 其余商人也瞬间醒悟,一扫之前的阴霾,个个双眼放光,面色潮红,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金银正向他们涌来。 赵姓商人却摆了摆手,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 “诸位的好意,赵某心领了。” “只是现在,可不是去风花雪月的时候。” 众人一愣。 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山珍海味,再回味刚才那番话,所有人心头刚刚燃起的火热,瞬间化为了一股急不可耐的焦灼。 是啊!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谁还有心思喝酒听曲 晚一步,那都是在往外扔钱! 赵姓商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候在外面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听得连连点头,随即躬身一礼,快步消失在楼梯拐角。 赵姓商人回过身,看着屋内一张张亢奋又急切的脸。 “我已经安排人,去城里各处茶馆酒肆,把咱们今天这番计较,‘不经意’地散播出去了。” 众人再次被镇住,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这天大的商机公之于众。 “陛下推行新政,是阳谋,是煌煌大势。这既是给了天下百姓活路,也是给了我们商人一场天大的机缘。”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冰冷的锋芒。 “这股大势,谁也拦不住。” “谁拦,谁死。”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关起门来自己发财,而是要让全天下的商人都知道,顺着陛下这条路走,有肉吃,有汤喝!” “这也是在为我们自己,铺一条谁也无法撼动的金光大道。” 话音落下,雅间内鸦雀无声。 众人看着赵姓商人,眼神里除了佩服,更多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敬畏。 片刻之后,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脚步匆匆,再无半点来时的颓丧与怨怼,只剩下满眼的狂热。 空荡荡的雅间里,只剩下满桌的残羹冷炙,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未尽的宴席,和一个新时代的仓促开场。 荣国府,荣庆堂。 满室的檀香,也压不住那股子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气。 贾母歪在紫檀木雕花的罗汉床上,慢条斯理地捻着一串蜜蜡佛珠,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咱们家元春,真真是个有大福气的。” “诞下皇子,这可是泼天的恩典啊!陛下的赏赐跟流水似的送进宫,咱们府上也跟着满面荣光。” 她说到这里,话音微微一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只是……可怜了王家的那个丫头。” “听说王子腾在福建打了败仗,被陛下一道旨意申斥,官都给贬了。如今王家那位在宫里,肚子却迟迟没个动静,怕是……要失势喽。” 此话一出,堂下的空气瞬间变得微妙。 王夫人坐在下首,手中端着的茶盏猛地一晃。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烫起一片红痕,她却像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捏着杯壁,指节泛白。 贾琏站在一旁,吊儿郎当地抱怨起来,声音里满是勋贵子弟的不忿。 “老祖宗,您是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都说陛下要搞什么新政,咱们这些人家,不光田地要交税,连家里多养几口下人,都要交那该死的人丁税!” “这日子还怎么过以后出门喝杯花酒都得掂量掂量了!” 贾母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那双浑浊的老眼陡然射出两道冷电,死死钉在贾琏身上。 “混账东西!” “这种话也是你能在外面胡咧咧的” “陛下的政令,岂是你能揣度的你一个没功名的白身,懂个屁的朝堂大事!再敢在外面嚼舌根,仔细你的皮!” 贾琏被骂得脖子一缩,瞬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