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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官蹊跷暴毙的消息如同一声丧钟，在荀纬心头敲响。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对手已经不再满足于警告和阻挠，而是开始了赤裸裸的清除。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秘阁之行，终究是留下了痕迹，而那块“替天”令牌，更是催命符。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行动！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此刻去找荀彧，固然是最直接的选择，但荀彧的态度始终带着一丝审慎的保留，且身处尚书台，眼线众多，难保消息不走漏。而皇宫更是龙潭虎穴，自投罗网。思来想去，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并且有能力在如此险恶局势下提供庇护甚至反击的，只剩下那个行事莫测、却似乎对“颖考”之事知之甚深的郭嘉。 然而，如何见到郭嘉自从上次茶肆一别，郭嘉便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告病在家，踪迹难寻。直接上门求见，太过招摇，且郭嘉是否愿意见他，亦是未知数。 就在荀纬焦灼万分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了转机。这日傍晚，他正准备冒险去郭嘉府邸附近碰碰运气，那个曾在街上试图用“英雄救美”圈套陷害他的女子，竟再次出现在他返回值房的必经之路上。只是这一次，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凄惶，而是面无表情，飞快地将一个揉成一团的纸条塞进他手里，随即低头匆匆离去，整个过程不过一瞬。 荀纬心中剧震，迅速将纸团攥入袖中，强作镇定地回到值房，紧闭门窗后，才展开查看。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潦草，却让他瞳孔骤缩： “今夜子时，北阙残碑。孤身前来，过时不候。” 没有落款，但荀纬瞬间就明白了——这是郭嘉的邀约！那个女子，竟是郭嘉的人！之前的圈套，恐怕也是一次试探或者说“压力测试”！郭嘉对他的动向，简直了如指掌！ 一股寒意夹杂着希望涌上心头。郭嘉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北阙是皇宫北门外的废墟，夜间人迹罕至），显然预见到了极度的危险，并且准备介入。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或可绝处逢生；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子时将近，夜色如墨，寒风凛冽。荀纬换上一身深色旧衣，将那块“替天”令牌和记录着关键线索的密语丝帛贴身藏好，又揣了一把防身的短匕，深吸一口气，如同鬼魅般溜出了值房，融入沉沉的夜色中。 北阙残破的宫墙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断壁残垣间，只有风声呜咽。荀纬按照约定，来到指定的一块断裂的巨碑下，四周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子时已过，郭嘉却迟迟未现。荀纬的心渐渐沉下，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难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或是郭嘉改变了主意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离开时，一阵极轻微的、仿佛夜枭啼叫般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乱石堆后响起。荀纬心中一凛，握紧了袖中的短匕，低喝道：“谁” 乱石后转出一个瘦削的身影，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正是郭嘉。他走到月光下，掀开帽檐，露出那张苍白却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荀书佐，别来无恙哦，看你这脸色，应该是有恙才对。”郭嘉的语气依旧轻松，但眼神在月色下却锐利如刀，快速扫过四周。 “郭祭酒……”荀纬刚开口。 “嘘——”郭嘉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尾巴甩得不够干净啊……看来有人比我还心急。”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起！数支弩箭从不同方向的黑暗中激射而来，直取荀纬和郭嘉！ “小心！”郭嘉低喝一声，猛地将荀纬扑倒在地，同时斗篷一展，竟似有金属光泽闪过，叮当几声，几支弩箭被挡开，但仍有箭矢擦着他们的身体没入泥土！ 刺杀！对方竟然敢在皇宫附近、在郭嘉露面的情况下直接动手！这是要杀人灭口，不留任何余地！ 荀纬惊出一身冷汗，若非郭嘉这一扑，他此刻已是箭下亡魂！ “走！”郭嘉拉起荀纬，身形如电，向残垣更深处掠去。身后，七八个黑影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兵刃的寒光在月色下闪烁。 “妈的，玩脱了！”郭嘉一边疾奔，一边低声咒骂，却不见多少慌乱，“本想跟你好好聊聊，没想到这帮家伙这么沉不住气！” 荀纬紧随其后，心脏狂跳，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场面，全凭一股求生本能支撑。 两人在废墟间穿梭，借助断墙残壁躲避着身后不断射来的冷箭和飞镖。郭嘉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路线刁钻，几次看似陷入绝境，却又总能找到缝隙脱身。他偶尔还会甩出几枚黑乎乎的小球，落地即爆开，散发出刺鼻的浓烟，暂时阻滞追兵。 “郭祭酒……他们是什么人”荀纬喘息着问。 “还能是谁‘颖考’养的死士呗！或者宫里某些见不得光的老鼠！”郭嘉冷笑，“你挖到他们的命根子了，他们当然要跟你拼命！”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突然又闪出两个黑影，堵住了去路！前后夹击！ “完了，这下真要交代了。”郭嘉嘴上说着，眼神却愈发兴奋，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软剑，“荀文辅，怕不怕死” 荀纬咬牙，拔出短匕：“怕！但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好！那就杀出去！”郭嘉长笑一声，软剑如毒蛇出洞，直取前方敌人咽喉！他的剑法诡异迅捷，全然不似文弱谋士！ 荀纬也鼓起勇气，挥舞短匕格挡侧面袭来的攻击。他虽无武艺，但前世学过些格斗技巧，仗着身形灵活，倒也勉强能周旋片刻，但险象环生。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突然，街角传来一声暴喝：“何方宵小，敢在皇城脚下行凶！” 紧接着，火把大亮，一队盔明甲亮的禁军士兵在一个低级军官的带领下冲了过来！那些黑衣人见状，毫不恋战，立刻发出几声唿哨，如同潮水般退入黑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禁军军官赶到近前，看到郭嘉和荀纬，尤其是认出郭嘉后，大吃一惊：“郭祭酒！您……您这是” 郭嘉收起软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指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没什么，遇到几个毛贼，已经被我打发了。有劳诸位军爷跑一趟，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那军官将信将疑，但见郭嘉不愿多说，也不敢多问，只好带队离去。 废墟中，又只剩下郭嘉和惊魂未定的荀纬。 郭嘉看着荀纬苍白的脸，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看来，有人比我们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皇宫方向，“今晚这出戏，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 荀纬喘着粗气，这才明白，刚才那队“恰好”出现的禁军，恐怕也并非偶然，很可能是郭嘉事先的安排，或者，是另一方势力为了控制事态而派出的。 “郭祭酒，这……”荀纬心有余悸。 “此地不宜久留。”郭嘉打断他，低声道，“东西带来了吗” 荀纬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块用布包好的“替天”令牌，递了过去。 郭嘉接过，借着月光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一缩，随即迅速收起，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替天’……嘿嘿，好大的口气。”他看向荀纬，目光灼灼，“荀文辅，你现在可是揣着个能炸翻半个许都的炮仗啊。说说吧，你还知道多少” 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荀纬不再犹豫，将自己对“颖考”网络的推断、龟甲密文、灵宪纹的破解、秘阁发现令牌的经过，以及赵琰暴毙、老宦官之死等线索，择其要害，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郭嘉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眼神变幻不定。直到荀纬说完，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灵宪纹……替天令……黄天之说……嘿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郭嘉喃喃道，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杀机交织的光芒，“我一直觉得朝中某些蠹虫不只是贪财那么简单，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雄心壮志’！这是想学张角，再来一次‘替天行道’啊！” 他猛地看向荀纬，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荀文辅！你立了大功了！这份功劳，我郭奉孝替你记下了！” “祭酒，现在该如何是好”荀纬急切地问。 “如何是好”郭嘉冷笑一声，眼中精光四射，“自然是……掀桌子了！这盘棋，他们既然想玩大的，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好好活着。” 他凑近荀纬，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交代了一番。荀纬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既感震撼，又生出一股绝处逢生的希望。 “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郭奉嘉的病人，在我府中‘养病’，谁也不见！”郭嘉最后叮嘱道，随即拉起荀纬，“走，跟我回府。这许都的天，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夜色中，两人迅速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一场席卷朝野的巨大风暴，随着北阙残碑下的这场生死邂逅，正式拉开了序幕。而荀纬这只小小的蝴蝶，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后，终于扇动了足以改变历史的翅膀。他的探索与成长，在这一刻，与整个时代的命运紧密相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