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墨砚镇的纸鸢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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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砚镇依着青墨江而建，岸边的芦苇荡常年飘着淡淡的墨香。镇西头的老屋里住着个跛脚的纸鸢匠，大家都唤他老周头。他扎的纸鸢稀奇得很，不用线牵着也能在天上飞，还会随着风势变换模样，有时是展翅的白鹤，有时又化作衔书的青鸟。 那年惊蛰，江面雾气未散，镇上来了个灰衣少年。他背着褪色的布包，逢人便打听老周头的住处。待到寻到老屋时，老周头正戴着圆框老花镜，用竹篾细细打磨鸢骨。少年扑通一声跪下：请前辈教我扎鸢！ 老周头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我早已不再收徒了。你可知我为何不再收徒少年咬着嘴唇，从布包里掏出半只残破的纸鸢——鸢尾处绣着朵蓝莲花，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老周头猛地站起身，木拐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你从哪得来的 原来少年名叫阿砚，三年前家乡遭了水灾，父母将他捆在这只纸鸢上逃生。纸鸢带着他飘了三天三夜，最后落在墨砚镇下游的河滩上。阿砚攥着这半只纸鸢找了三年，就为了寻到扎鸢的人，问清父母下落。 老周头沉默许久，从木匣里取出半只同样绣着蓝莲花的纸鸢，两只残鸢拼在一起，竟严丝合缝。二十年前，我和你父亲周墨是同门师兄弟。老周头声音发颤，我们自创墨鸢术，用特制的墨汁画符，让纸鸢通灵。可后来...... 原来当年，朝廷听闻墨鸢术能传递密信，派人强征他们入宫。周墨不愿助纣为虐，与官兵搏斗时受了重伤。老周头为救师兄，引开追兵坠入山崖，摔断了腿。而周墨带着妻小逃亡，从此下落不明。 老周头摸着鸢骨上的刻痕：这蓝莲花是我们的暗号，他定是料到有难，才扎了这只救命鸢。阿砚红着眼眶求老周头教他墨鸢术，说就算走遍天涯，也要找到父母。老周头望着少年倔强的眼神，终于点点头。 从那以后，老屋里整日飘着桐油和墨香。阿砚学着削竹、糊纸、画符，老周头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当第一只画着寻亲符咒的纸鸢腾空而起时，竟引来了成群的青鸟，围着鸢身盘旋。 半年后的雨夜，一只浑身湿透的纸鸢撞进窗户，鸢面上用血写着字。老周头颤抖着解开鸢腹的密信，上面是周墨的字迹：吾在云栖谷，勿念。原来当年他带着家人逃到深山，为躲避追杀，再不敢与外界联系。 阿砚要即刻启程，老周头却拦住他：且慢。老人连夜扎了十只墨鸢，每只鸢翼都画满避障符。第二日清晨，十只纸鸢组成箭头，带着阿砚朝云栖谷飞去。老周头站在江岸边，望着渐渐消失的鸢影，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后来，有人说在云栖谷见过阿砚和一对夫妇，他们开了间小鸢铺，教孩子们扎会飞的纸鸢。也有人说，每当墨砚镇的天空飘起细雨，还能看见老周头和阿砚的墨鸢在空中盘旋，像是在寻找失散的故人。而那半只承载着血泪与牵挂的蓝莲花纸鸢，永远挂在老周头的床头，在风里轻轻摇晃，诉说着跨越岁月的手足深情与父子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