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琏二爷衣锦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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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擢升正四品明威将军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整个荣国府。先前因“逆案”传闻而笼罩在府上的那层隐晦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浩荡皇恩冲散了不少。下人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连走路都带起了风。 贾母院中，更是欢声笑语不断。贾母搂着刚刚正式受封、换了崭新四品武官袍服的贾琏，心肝肉儿地叫着，欢喜得眼泪都淌了下来：“我的儿！你可真是给祖宗争气了！这才出去多久就立下这般大的功劳，升了四品官！往后看谁还敢小瞧咱们荣国府！”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李纨、三春姐妹并宝玉等皆在座，纷纷向贾琏道贺。宝玉看着英气勃勃、官威初显的琏二哥，只觉得那身绯色官袍刺眼得很，远不如从前穿家常衣裳来得顺眼，心里莫名有些烦闷，只挨着贾母坐着，并不上前凑趣。 邢夫人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是酸又是涩。她虽是长房媳妇，贾琏的嫡母，可这儿子并非她亲生，往日里只当是个不成器的，没少在背后抱怨。如今贾琏骤然显贵，她这做母亲的面上有光是不假，可一想到这荣耀与她并无多大干系，反而是那死了的亲娘留下的儿子出息了，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嘴上说着“琏儿出息了，也是老爷和老太太的福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一旁、容光焕发的王熙凤，见她那副掩不住的得意劲儿，更是堵得慌。 王熙凤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大红遍地金的袄子，梳着油光的头，脸上薄施脂粉，眉眼间的风流利落更胜往日。她虽强自压抑着，但那眼角眉梢漾开的笑意，以及指挥丫鬟婆子们端茶递水、安排席面时那股子干脆爽利劲儿，任谁都看得出她内心的扬眉吐气。听着众人对贾琏的夸赞，她只觉得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畅快，往日里因贾琏不成器而受的那些闷气，此刻都烟消云散了。这冤家，总算给她长了一回脸！ 贾琏应对着众人的夸赞，举止得体，言谈沉稳，既不过分谦卑，也无骄矜之色。他目光偶尔与王熙凤对上，见她那双丹凤眼里亮晶晶的，满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心中也不由得一软。这个凤辣子，平日里争强好胜，算计精明，此刻倒显出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热闹了好一阵，贾母毕竟年高，精神不济，便让众人都散了，独留下贾琏和王熙凤说话。 待众人退去，贾母拉着贾琏的手，细细端详着他，叹道：“好孩子，在外头吃苦了。我听说那黑山凶险得很，匪徒又狡诈，你能平平安安回来，还立下大功，真是祖宗保佑。” 说着，又看向王熙凤，“凤丫头这些日子也悬着心，如今可算是能踏实睡个觉了。” 王熙凤眼圈微微一红，忙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只要他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贾琏忙道：“让老祖宗和……和她担心了，是孙儿的不是。” 他本想称呼凤姐，话到嘴边，看着贾母和她期待的眼神，又改了口，虽未直接称呼名字，但那语气里的缓和与亲近，王熙凤如何听不出来心中顿时一甜。 贾母满意地点点头，又压低了些声音问道：“琏儿，你老实跟老祖宗说，外头传的那些……什么逆案，白莲教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会牵连到家里” 这才是贾母真正担心的事情。天大的功劳，若是以家族的安危为代价，那宁可不要。 贾琏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从容答道：“老祖宗放心。孙儿此番是奉旨剿匪，发现的逆案线索也已全部上缴朝廷，陛下明察秋毫，自有圣断。孙儿行事磊落，一心为国，不但无过，反而有功。陛下擢升孙儿，便是明证。只要咱们府上谨守本分，不参与、不打听，绝不会被牵连。”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贾母，也点明了要害——闭门谢客，安分守己。 贾母闻言，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了地，拍着贾琏的手道：“好，好！你是个明白孩子，既如此，家里你放心，有我和凤丫头看着，断不会给你惹事。” 又说了会子话，贾母面露倦色，贾琏和王熙凤便伺候她歇下，一同退了出来。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下，一时无话。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经过抄手游廊时，王熙凤终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贾琏，灯光下，她眼中水波流转，带着几分嗔怪，几分后怕，低声道：“你这狠心的冤家！那般凶险的地方，你也敢往里闯！若是……若是有个万一，你让我……” 后面的话却噎在喉头，说不出来，只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贾琏看着她这副情态，与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的琏二奶奶判若两人，心中不由一动，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入手微凉，带着一丝轻颤。 王熙凤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贾琏握得更紧。廊下并无旁人，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丫鬟笑语声。她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嗔了他一眼，却也没再挣扎，任由他握着，只觉得那大手温暖而有力，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蔓延开来。 “放心，” 贾琏声音低沉，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我既敢去，便有把握回来。往后，也不会让你再这般担惊受怕。” 这话虽平淡，却像是一句承诺，重重地敲在王熙凤的心上。她怔怔地看着贾琏，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真的和以前那个只知道偷鸡摸狗、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了。一种陌生的、混杂着依赖和悸动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 “谁……谁担心你了！” 她嘴硬地回了一句，偏过头去，耳根却更红了。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那……白莲教的事，真的没事了我听说，宫里……” “宫里的事，自有陛下圣裁。” 贾琏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府里的事，还要你多费心，最近务必约束下人，低调行事。” 王熙凤见他神色郑重，也收敛了小儿女情态，点了点头：“我省得，早已吩咐下去了。” 她管理荣国府多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两人说着，已回到了自家院子。早有丫鬟婆子们备好了热水饭食。贾琏沐浴更衣，褪下一身官袍，换上家常的箭袖长衫，更显得身姿挺拔，英气内敛。 王熙凤亲自布菜，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平儿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奶奶和二爷之间那不同以往的氛围，心里也暗暗替奶奶高兴。 正用着饭，忽听小丫鬟禀报：“二爷，奶奶，大老爷那边派人来请二爷过去说话。” 贾琏动作一顿，和王熙凤交换了一个眼神。贾赦此时叫他，无非是为了他升官之事，或许，也想探听些朝堂风声。 王熙凤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替贾琏擦了擦嘴角，低声道：“去吧，父亲定然是高兴。只是……说话仔细些。” 贾琏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王熙凤笑了笑：“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