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岚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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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道灼热的光柱，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翻滚的云海，将天地映照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金红。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发出滋滋的声响。 谢十三的身影在这片死亡丛林般的光柱间飘忽闪烁，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护山大阵某个节点的剧烈震颤和崩裂。他手中的铁剑不再锈迹斑斑，而是吞吐着凝练到极致的寒芒，剑锋所向，并非蛮力硬撼，总是精准地刺入大阵能量流转最滞涩、最脆弱的那一点。 他记得师父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枯槁的手紧紧抓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惜与不甘，嘶哑的声音如同风箱：“十三……宗门……根子烂了……清理……一定要……拨乱反正……”那时，他还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如今，他明白了。每攻破一座山峰的阵眼，脚下传来的不是胜利的快意，而是山体内部结构被破坏后发出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沉闷呻吟。支撑光柱的灵石链接连爆炸，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些被宗门禁术操控、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道兵，如同被捣毁巢穴的工蜂，发出非人的、混杂着痛苦与绝望的嘶吼，潮水般涌来，却又在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时，被无形的剑气绞成碎片，它们的攻击落在护体真气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 主峰之巅，宗主楚天行再无法保持仙风道骨的形象。他银发凌乱，原本红润的面庞此刻惨白如纸，双手因急速结印而微微颤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银须。他脚下，以精血绘制的阵法正疯狂抽取着地脉灵气，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大阵。他死死盯着在光柱间穿梭的那个身影，目光中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孽障！宗门养你教你，你竟要行这覆灭之事！” 谢十三终于杀到了最后一座主峰之前，与楚天行遥遥相对。中间隔着沸腾的能量乱流和无数破碎的傀儡残骸。他抬起剑，剑尖稳稳指向那个曾经需要他仰望的身影，脸上没有大仇将报的激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杀你，”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轰鸣与嘶吼，“便是对这宗门……最后的慈悲。”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流光！ 剑出！ 这一剑，凝聚了他三百年的恨，对师恩的念，对道统沦丧的痛，以及……对这一切终将毁灭的决绝！ 没有惊天动地的对轰，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咔嚓”声。 那道最为粗壮、连接着主峰地脉的核心光柱，从中断裂，光芒瞬间熄灭。 紧接着，是山崩地裂的巨响！整座主峰，从山顶开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轰然坍塌！巨石裹胁着树木、殿宇的残骸，滚滚而下，烟尘冲天而起。 “噗——！” 楚天行仰天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周身强大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踉跄几步，勉强以手撑地，才没有立刻倒下。他抬起头，看着一步步从烟尘中走来的谢十三，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和极致的恐惧。 谢十三走到他面前，染血的铁剑轻轻抬起，冰冷的剑尖抵住了他枯瘦的咽喉。 楚天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剑尖缓缓递进，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身上的龙纹流淌下来，滴落在脚下的碎石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 曾经显赫一时的云海剑宗，在这一刻，随着它的宗主一同，彻底成为了历史。 谢十三抽出剑，看着楚天行的尸体软倒在地。他转过身，望向这片遍布残垣断壁、被血色夕阳笼罩的废墟。复仇完成了，师父的遗命完成了，心中却空落的厉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他收起剑，独自一人，踏着瓦砾和血迹，走向下山的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地投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 路，还在脚下延伸。只是前方是什么，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