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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的大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他正盯着眼前的沙盘出神，脑子里全是昨天和林冲见面的场景，以及那些关于朝廷黑幕的惊天言论。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掀开，他的心腹副将，也是他的族侄种师中，一脸焦急地快步走了进来。 “叔父！京里来的急信，是宿太尉的亲笔！”种师中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递了上来。 种师道眉头一跳，接过来拆开，信上的内容简单粗暴，就几个意思：别磨叽了，赶紧给老子打，立刻，马上！把林冲那小子的脑袋提来见我！ 看着信上那催命符似的字眼，种师道非但没有热血上涌，反而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宿元景……真的就这么急 “叔父，太尉军令如山，咱们是不是……该准备攻城了”种师中看着自家叔父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不急。”种师道将信纸往桌案上一丢，摇了摇头，“再等等。” 他总觉得，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邪性。林冲那小子虽然是反贼，但他说的话，却像一根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种-师中还想再劝，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嗓门都喊劈了，“将军！云州城……城门又开了！” “什么”种师中大惊，“林冲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斥候喘着粗气，脸上表情古怪到了极点：“他……他们派人送来一车东西，说是……说是给种将军您的‘见面礼’！” 又来！ 大帐内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 这林冲是送礼送上瘾了上次送证据，这次送一车他到底想干啥 种师道心里也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沉声下令：“把东西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被士兵们合力抬进了大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个箱子上。 种师道挥了挥手，亲兵上前，用刀撬开了第一个箱子。 “哐当”一声，箱盖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神兵利器，而是一摞摞码得整整齐齐的……账本 种师中离得最近，好奇地拿起一本，随手翻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手一哆嗦，账本差点掉在地上，失声叫道：“卧槽！这……这他娘的是高俅卖官鬻爵的黑账！” 什么！ 满帐将领全都炸了！ 众人蜂拥而上，一人一本，翻看起来。 “我的天！一个州府通判，明码标价三万贯！” “还有这个，禁军里的一个破都头，都要八千贯！这帮天杀的，把朝廷当成自家生意了！” “这……这还有宿太尉勾结地方豪强，私吞军械的信件！” 大帐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倒吸凉气的声音，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 种师道一把抢过一本账本，快速翻阅起来。 越看，他的手抖得越厉害。 越看，他的心越是往下沉。 这些账本，记录得详尽无比，时间、地点、人物、金额，一笔一笔，触目惊心！牵涉其中的朝中大员，竟然有数十人之多！整个大宋朝堂，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烂泥坑！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种师道！ 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西军种师道，于熙河路边关，克扣军饷五万贯，用以私下结交党羽！ “放他娘的狗屁！”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从种师道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猛地一拍桌案，坚硬的木桌被他含怒一击，竟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我种师道一生清白，为国戍边数十载，什么时候做过这等龌龊之事！混账！简直是混账！” 老将军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这是对他一生戎马生涯最大的侮辱！ “叔父息怒！这……这必定是林冲的离间之计！他伪造这些东西，就是想乱我军心啊！”种师中连忙上前劝道。 “伪造” 种师道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但他终究是沙场宿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指着那满地的账本和信件，声音嘶哑：“若是伪造，为何其他的内容如此详实若是伪造，这上面牵连的每一个人，都跟宿元景和高俅脱不了干系！难道……朝中真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兵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低声道：“将军，这是从箱子底翻出来的，上面写着‘张邦昌亲笔’。” 张邦昌！ 种师道一把夺过信，这正是河北东路安抚使，也是宿元景的心腹！ 信纸上，是血淋淋的指印和一份详细的口供。 张邦昌在口供里，将所有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宿元景如何指示他在河北东路安插棋子，如何让他坐视林冲与关胜厮杀，如何计划着等双方两败俱伤后，再出来收拾残局，将所有功劳和兵权都收入囊中！ 看完信，种师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手里的信纸飘然落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完了。 全完了。 他从军数十年，抛头颅，洒热血，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国尽忠，是在守护这大宋的江山社稷。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京城里那些王八蛋手里的一杆枪，一把刀！ 他们在乎的不是国家，不是百姓，只是自己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只是那泼天的权势！ “父亲，您……”种-师中看着自家叔父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担忧地喊了一声。 种师道无力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闭上眼睛，良久，才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声音，沉沉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原地驻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叔父！这……”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种师道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我想想清楚……我这辈子，到底是在为谁打仗。” …… 与此同时，云州帅府。 朱武快步走进议事厅，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林帅，成了！种师道收到咱们送去的大礼后，已经下令全军按兵不动了！看样子，老将军这回是真被恶心到了。” 林冲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掌握。 “林帅，洒家就想问问，那堆破烂账本，到底是真的假的”鲁智深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冲笑了，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 “七分真，三分假。” “真的那部分，是咱们鹰眼司从高俅和宿元景那些党羽家里抄出来的，足以让种师道对朝廷彻底寒心。” “假的那部分嘛……”林冲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就是写着他种师道自己克扣军饷那一条。专门加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愤怒。” “这叫什么这就叫精准打击！不光要诛心，还要让他切身感受到，自己也被那帮人当成了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哥哥这招，高！”武松在一旁听着，眼中也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比千军万马对冲还要厉害。 “这还不够。”林冲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沙盘前。 他的目光，越过云州，直接投向了遥远的京城。 “这只是开胃菜。要让种师道这样的老将彻底倒向我们，还得再加一把火。” 林冲转过头，对一名鹰眼司的头目沉声下令。 “给我盯死京城！宿元景和高俅那两个老东西，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有任何动静，立刻报我！” “我要让他们知道，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