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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血关那摧筋断骨的剧痛刚刚如潮水般退去，渡厄金丹的药力正温和地抚平肉身的创伤，带来一丝久违的舒缓。 秦望的心神，在这极痛与极静的交错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懈。 便是这一丝缝隙，给了潜伏者最佳的可乘之机。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 洞府内，“清心宁神阵”洒下的柔和白光如同被无形之物吞噬，骤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胸前那块万年温玉传来的暖意，也变得飘忽不定，似真似幻。一股阴冷、粘稠、无孔不入的气息，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自识海的最深处，悄然弥漫开来。 秦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刺骨的寒意袭来，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冰冷的柴房里，身上穿着破旧单薄的杂役服。窗外寒风呼啸，腹中饥火烧灼。 几个面目模糊、却带着浓烈恶意的身影围拢过来，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伴随着刺耳的讥笑与辱骂。 “废物！三灵根的垃圾，也配留在天衍宗” “今天的活干不完，就别想吃饭！” “瞧他那怂样，打他都嫌脏了手！” 疼痛、屈辱、绝望……这些早已被岁月尘封的感受，此刻无比清晰地重现，十倍、百倍地放大，冲击着他如今已是金丹真人的坚韧神魂。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力反抗，只能在泥泞中挣扎求存的孤儿。 “不……这不是真的。”秦望意志如铁，试图驱散这幻象。然而，那冰冷的触感，饥饿的绞痛，是如此真实。 场景陡然切换。 是青木城外那片熟悉的战场，硝烟未散。 然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扬名立万，而是杨昭临浑身浴血，那柄惯用的炼器锤断成两截，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已无生机。 旁边，陆知远瘫软在地，胸口一个巨大的空洞，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碎裂的玉简，脸上残留着博学之士面对纯粹暴力时的茫然与不甘。 “秦望……为何不来救我们” 杨昭临的尸体仿佛在无声质问。 “若你早些突破，我等何至于此……” 陆知远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秦望的心脏，远比气血关的肉身之苦更甚。愧疚、自责、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要将他拖入深渊。 “幻象！皆是心魔！” 秦望低吼，神识如刀，试图斩断这情感的枷锁。但挚友“死亡”的景象，依旧令他心神摇曳。 霜冻城的风雪扑面而来。顾雪菡站在他面前，依旧是那副清冷如雪的模样，但那双曾对他流露过一丝认可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疏离与……鄙夷。 “秦望，你太让我失望了。优柔寡断，妄谈‘平衡’，不过是无能者的借口。凌霄宫大道，不屑与你为伍。” 她手中万载臻冰镜的虚影一闪，极寒之力瞬间将他冻结，连同他刚刚萌动却未曾言明的心意，一同封入万丈玄冰之中。 厉沧溟的身影出现在慎刑峰大殿，面容冷峻如万古寒铁。他手中打神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秦望，你道心不坚，私念杂陈，已不配执掌慎刑峰法度！今日，便收回你所受一切！” 打神鞭凌空抽下，并非抽打肉身，而是直击神魂本源！ 秦望只觉自己与打神鞭、与慎刑峰、甚至与天衍宗的联系，正在被硬生生剥离！那种被信仰、被依靠之物背弃的痛苦，几乎让他道心崩碎。 所有的痛苦景象骤然消失。徐晖那带着诡异笑意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四周是翻涌的精纯魔气，却不再让他感到不适，反而有种无拘无束的快意。 “秦望，看看吧，坚守你那可笑的‘平衡’得到了什么痛苦！背叛！束缚！” 徐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何必压抑自己释放你的力量，顺从你的欲望！杀尽一切不快，夺尽一切所需！这才是真正的逍遥，真正的强大！入我魔道，可得大自在！” 魔气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向他涌来，承诺着力量的极致宣泄与心灵的彻底“解脱”。 无数混乱的念头、被压抑的负面情绪、对力量的渴望、对痛苦的逃避……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致，如同万千魔音在他识海中嘶吼、咆哮，要彻底淹没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衡”之道心。 冰心雪莲丹的药力化作冰雪清流，试图护住识海，但在如此汹涌的心魔浪潮面前，也显得摇摇欲坠。清心檀香的青烟被扭曲，温玉的暖意几乎微不可察。 秦望的神识在无数幻象与魔音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意识即将被拖入永恒沉沦的深渊边缘，那历经千锤百炼、于红尘瀑布下明悟的本心，如同深埋于狂澜之下的定海神针，骤然爆发出坚定无比的光芒！ “衡！” 并非怒吼，而是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道音！ 水，可包容万物，亦可涤荡污秽！ 我的痛苦，我的悔恨，我的欲望，皆是我的一部分，我承认它们的存在，但绝不会被它们主宰！ 我的道，在于审度，在于衡量，在于动态的平衡！而非极端的情感宣泄，亦非麻木的无情无欲！ 幻象中的欺凌那是我崛起之磨砺，若无此辱，何来后来坚韧之心以水之包容，化解此怨！ 挚友殒命此乃心魔窥见我之恐惧所化虚妄，真实世界，我当以手中之剑，护他们周全！以水之沉静，审视此虚！ 红颜背弃道不同，不强求。我之行止，何须他人全然认可以水之变通，顺其自然！ 师门弃我厉师授我道法，赐我职责，此恩此责，岂因幻象而疑以水之就下，坚守本分！ 魔道逍遥放纵欲望，看似自在，实则为欲望之奴，背离我守护与审度之本心，乃最大之不自由！以水之就下，明辨是非！ “我之道，乃守护之道，非独善其身之守，亦非滥杀无辜之护！” “以水元为基，执律法之尺，行应尽之责，存审度之心！” “尔等心魔，乱我心神之杂质，当——涤荡！” 轰！ 识海之中，那深蓝色的水元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沸腾！并非《玄水滔天诀》的狂暴爆炸，而是化作了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 这浪潮，蕴含着“衡”之意志，带着裁决与净化的意味，以席卷一切之势，冲向那些扭曲的幻象，冲向徐晖蛊惑的魔影，冲向所有纷杂的魔念！ 幻象在浪潮中如同泡影般纷纷破碎。 魔音在道音的涤荡下戛然而止。 纠缠的负面情绪被浩瀚、沉静的水元之力包裹、分解、融化。 一切污秽与混乱，在这源自本心的意境下，被彻底冲刷干净！ 秦望的识海，重新恢复了清明，甚至比以往更加广阔、更加晶莹剔透。那颗历经气血熬炼、心魔拷问的道心，此刻如同被洗练过的水晶，纯净无瑕，坚不可摧。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邃如海，再无一丝迷茫与波澜。 心魔关，破！ 几乎在心魔消散的同一瞬间，丹田气海之内，那高速旋转、吞噬了无尽灵力的深蓝漩涡中心，一点无比凝聚、无比纯粹、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与大道波动的金丹雏形，骤然凝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