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松下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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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双眼缓缓闭上，试图将纷扰的思绪都隔绝在外，不愿再去触碰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念头。不知何时，清冷的月光如灵动的精灵，悄然爬上窗台，温柔又肆意地洒在我的面庞。我既未伸手关上那扇窗，也未将帘子拉下，只是放任这银辉流淌，任由它牵引着我的思绪，在夜色中越飘越远，延伸向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这一夜，我沉沉睡去，仿佛要把昨日未眠的困意都悉数补回，即便我早已不再需要如此漫长的休憩时光。回想在钻研医术的岁月里，师父曾多次劝我去参悟佛法，希望能借此拓宽心境、提升医术境界。然而，无论我如何潜心研读经文、静坐冥想，那些佛法妙义却始终如隔着一层迷雾，让我难以真正触及本质。我渐渐明白，佛法的真谛绝非仅仅靠背诵几卷经文就能领悟，或许只有历经生活的风刀霜剑，在尘世的淬炼中彻底经历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方能拨开云雾，达到彻悟的境界。 晨光刚刺破薄雾，将碎金般的光斑洒在窗棂上，我便匆匆披衣起身。昨夜沉睡虽缓解了几分倦意，可心底那团乱麻却愈发紧绷。想起圣泉潺潺水声与沁凉泉雾，我仿佛已经嗅到了水雾里裹挟的草木清香，当即唤来阿灵，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阿灵，陪我去圣泉走走我实在闷得慌。” 阿灵正捧着铜盆准备打水，闻言指尖骤然收紧，盆沿在青砖地上磕出清脆声响。她垂眸将铜盆轻轻搁在案几，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十叶公子，使不得。”她抬起头，眼底盛满担忧，“您如今不比从前，圣泉水……碰不得。若用它洗脸，怕是要伤了神魂。”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心头。我盯着她绞在一起的帕子，那上面绣着的并蒂莲被攥得发皱。原来师父闭关前那道隐晦的禁制，终究还是瞒不过朝夕侍奉上仙的白露与阿灵。晨风从半开的窗缝溜进来，卷着廊下风铃的轻响，却吹不散凝滞在屋内的沉默。 “阿灵，”我踉跄着向前半步，喉间像卡着带刺的藤蔓，“那泉水究竟会……把人伤成什么样子”话音未落，指尖已无意识揪住她的袖口，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灵望着我泛红的眼眶，欲言又止，喉结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晨雾里。 阿灵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蛛丝，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她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紧得发颤，指腹抚过我腕间脉搏时，那抹温热竟比盛夏骄阳还要灼人：“十叶，我们都心疼你，你才十几岁，不像我们，至少都是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老动物。”她发间玉簪随着颤抖的动作轻晃，在晨光里划出细碎银芒，宛如她眼底破碎的星子，“既然你已不再那样单纯，为何还要这样为难自己”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瞬间决堤，我用力甩开她的手，指甲在她腕间留下几道红痕。“不，我不信！”嘶哑的喊声惊飞了檐下白鸽，雕花木门在身后轰然撞开，潮湿的晨雾裹着露水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发了疯似的朝着圣泉狂奔，青石阶在脚下飞速后退，衣摆被风卷成残破的旗帜，发冠不知何时散落，长发凌乱地拍打着脸颊，却抵不过心底撕裂般的疼痛。 圣泉近在咫尺，往日澄澈如镜的水面，此刻泛着诡异的幽蓝。我跪在布满青苔的岸边，指尖悬在水面不住颤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探入——刹那间，滚烫的灼痛从指尖炸开，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想要抽回手，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拽住，直到阿灵冲过来拼命拉扯，我才狼狈地跌坐在地。掌心的皮肤红肿溃烂，蒸腾的热气混着圣泉特有的草木香钻入鼻腔，刺鼻又灼人。 “十叶！别犯傻！”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痛苦。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圈住，熟悉的檀香萦绕鼻尖。我浑身一僵，是师父！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缓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师父泛红的眼眶，那双向来沉稳深邃的眸子此刻柔情似水，满是心疼与懊悔。记忆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父，心尖猛地一颤，泪水夺眶而出。就在这时，师父俯身吻住了我，这个带着温热泪水的吻，带着汹涌的爱意与隐忍的煎熬，让我几乎溺毙其中。阿灵说得没错，我已不再单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我甘愿赴汤蹈火，哪怕是死，哪怕最后不得不离开他。 我闭上双眼，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任由师父吻去那些咸涩的泪珠。所有的挣扎与倔强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不再言语，只是沉溺在这炽热又危险的温柔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与心跳。 清风阁，师父让阿灵备了药粉，洒在我伤口处，用白纱布轻轻裹住我的手。他的细心一度让我动摇自己的决心，我想一直就这样沉沦下去，被呵护被照顾被疼爱，哪怕修为尽废我也心甘情愿。 明月师叔又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又仔细端详了师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他又叫走了师父，二人不知去了何处。 我闭上眼睛，第一次使用修出的神通探知师父的气息，他们在倪云观门口的老松下下围棋，我有点可笑，陆明月把他叫走就是为跟他下棋，而让他把我一个留在清风阁。 “清风，你难道真的动情了”明月师叔问道。 “......”师父沉默。 “你可还记得当年可欣的下场”明月又道。 “记得，可我们不一样。”师父道。 “十叶如何入轮回，难道你也忘了吗”明月痛心疾首 “我没忘，我在救她！”师父道。 “你这样只会害死她！如今她已明白自己的心，为了你她甚至会选择死亡！”明月严厉道。 “我知道，所以才不能让她离开我半步！” “可是如果这样，你就会被踢出仙班，贬为凡人，受尽凡间苦痛。师兄，听我一句劝，早些送十叶下山，人各有命，此生她注定要为天下谋太平，如此也算你功德一件！” “不，那太危险，他们会要了她的命的，她的性格我最是了解，她定不会任由魔族胡作非为，到时候若是动起手来，只怕凶多吉少。如果她死了，我不一定还能再见到她。”师父说的很激动。 “你不是已经等了她几个轮回吗?”明月道。 “这次不一样，要么成仙要么毁灭，我不能再听天由命，我要护她。”师父道。 “护她，你护了几世，不还是一样。凡人的命数都是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