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样本与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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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灯光似乎比平时更显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地下探查带回来的阴冷潮湿气息仿佛还附着在衣角，久久不散。 沈砚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是密封在透明采样袋中的“灵枢”残骸碎片和那颗已彻底黯淡的晶体。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动作熟练地操作着仪器，准备对样本进行成分分析和能量残留检测。 顾临渊靠在离他不远的行军床上，手里把玩着那枚古旧罗盘，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沈砚的背影上。他没有打扰，只是通过那该死的、无法关闭的共振连接，感受着对方精神领域的细微变化。 他能“听”到沈砚思维核心区域高速运转时发出的、如同精密齿轮咬合般的“声音”，那是绝对的理性与秩序。但在那片区域的边缘，一些杂乱的电信号般的干扰依旧存在——那是刚才地下洞穴中，那段绝望记忆残片冲击后留下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 沈砚将样本放入能量频谱分析仪，按下了启动键。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扫描。 起初，一切正常。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显示着样本的物质构成：高纯度硅酸盐、稀有金属合金、微量的生物有机质残留……符合“彼岸”早期造物的特征。 然而，当分析仪试图解析那晶体核心深处最后一丝几乎湮灭的能量签名时，异变发生了。 不是警报，不是物理冲击。 是一段更加清晰、也更加尖锐的感官闪回，如同高压电流，猛地通过共振连接，双向炸开！ 沈砚的视角： 冰冷的金属台。视野上方是刺眼的无影灯。四肢被束缚带固定。一种冰冷的、不属于自身物质的探针，正试图刺入眉心识海。剧烈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撕裂痛楚。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周围有几个穿着无菌服的身影在冷漠地记录数据。绝对的孤立与无助。 顾临渊的视角： 阴暗的祠堂。檀香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膝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面前是祖师爷斑驳的塑像。耳边是师长严厉的、带着失望的呵斥：“……离经叛道！顽劣不堪！逐你出门，自此与玄门再无瓜葛！”胸腔里堵着巨石，是愤怒，是不甘，是百口莫辩的委屈。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段截然不同的痛苦记忆，如同两把锋利的冰锥，在同一瞬间，狠狠凿穿了两人各自的精神屏障！ “呃啊！” 顾临渊闷哼一声，手中的罗盘差点脱手，他猛地蜷缩起身子，额头顶在膝盖上，手指死死攥住了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被逐出师门的耻辱与愤懑，时隔多年，竟以如此清晰的方式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工作台前，沈砚的情况更糟。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力气，向后靠在椅背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薄。他一只手死死按住抽痛的额角，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桌沿，指甲刮擦着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噪音。那被束缚、被侵入、被当做实验品的感觉，是他lambda创伤中最核心、最不愿触及的噩梦。 共振连接在此刻变成了痛苦放大器。他们不仅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还能清晰地“共享”对方正在承受的那份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刻的煎熬。 顾临渊的委屈与愤怒，如同炽热的岩浆，灼烧着沈砚冰冷的精神壁垒。 沈砚的孤立与剧痛，如同极地的寒风，侵蚀着顾临渊躁动的情绪核心。 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分析仪早已因为能量过载保护而停止了工作，屏幕暗了下去。安全屋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声。 顾临渊率先缓过劲来，他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不是哭，是情绪剧烈波动后的生理反应。他看向沈砚，发现对方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紧闭着双眼，唇色淡得几乎透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易碎的气息。 这种状态的沈砚，比他平时那副冷冰冰、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要刺目得多。 顾临渊抹了把脸，压下心头翻涌的、属于自己和对方的双重不适感，站起身，走到沈砚身边。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贸然触碰，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低声问：“……喂，你怎么样”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又缓了几秒钟，才慢慢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极力压制下的冰冷怒火——针对这不受控制的共振，针对那引发闪回的样本，或许也针对他自己此刻的失态。 “我没事。”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勉强。 “没事个屁。”顾临渊嗤笑一声，语气却不像平时那样充满挑衅，反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刚才那一下，差点把老子道心都给干碎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已经停止工作的分析仪上，“是那破晶体搞的鬼残留的记忆碎片” 沈砚坐直身体，避开了顾临渊探究的目光，重新看向屏幕，试图重启分析仪：“能量签名触发了某种……深层的共鸣。不仅是记忆，是感官层面的重现。” 他试图用专业术语来解释，但顾临渊通过共振，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砚平静语气下那惊魂未定的余波，以及一种……被窥见了最不堪过往的羞恼。 “深层共鸣”顾临渊捕捉到了这个词，他靠在桌沿，抱起手臂，眼神锐利起来，“也就是说，那玩意儿像把钥匙，捅开了咱们各自心里最不想碰的那个锁眼”他想起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份冰冷、被束缚的痛苦，与沈砚平日里极度追求秩序和掌控、排斥接触的行为模式隐隐对应了起来。 沈砚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顾临渊的推测，直指核心。 “……你的比喻很粗俗，但原理近似。”沈砚最终没有否认，他关闭了分析仪，“样本暂时无法安全分析。需要设计隔离程序。” 他站起身，想要离开工作台，脚步却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顾临渊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次，沈砚没有立刻挥开。 两人都愣住了。 沈砚能感觉到顾临渊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道，以及通过接触点，更加清晰传递过来的、那种混合着担忧和“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 顾临渊则能感觉到沈砚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以及那紧绷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于这点支撑的依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看不见的弦，轻轻拨动就会发出震颤。 几秒后，沈砚率先抽回了手臂，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谢谢，不需要。” 顾临渊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挑了挑眉，也没坚持。他看着沈砚走向洗漱区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沈砚，”他叫了他的全名，“被捆在台子上的滋味，不好受吧” 沈砚的背影猛地一僵，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