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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b7层的过程比下来时更加艰难。沈砚背着昏迷的顾临渊，沿着冰冷的管道和支架向上攀爬。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过度透支的lambda核心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后背尚未处理的伤口在摩擦中火辣辣地疼。 顾临渊伏在他背上，头颅无力地垂在他颈侧，微弱的呼吸拂过皮肤，带着血腥气。那点微弱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是支撑着沈砚不断向上、再向上的唯一动力。他不能停，也不敢停。上方的城市里，追兵可能仍在搜寻，而顾临渊的伤势，耽搁不起。 汗水混合着管道上的油污，从沈砚额角滑落，迷蒙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凭借lambda容器强化的方向感和意志力，在黑暗中机械地重复着攀爬的动作。幽绿色的应急灯光在深井中投下他背负着另一人、艰难前行的剪影，如同一幅悲壮而沉默的壁画。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终于出现了他们来时那个通风管道的入口。沈砚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顾临渊爬了进去，然后几乎是摔落在那相对宽敞些的管道中。 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感觉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他立刻检查顾临渊的状况。脉搏依旧微弱，但还算稳定，只是体温偏低，失血和灵力枯竭带来的虚弱感笼罩着他。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落脚点，进行救治。 沈砚不敢在此久留，稍作休息后，便再次背起顾临渊，沿着通风管道向外爬去。这一次，他选择了与来时不同的岔路，试图避开可能仍在外围搜索的“清道夫”。 管道仿佛没有尽头。黑暗、憋闷、疲惫、伤痛……一切都在考验着沈砚的极限。他脑中反复回响着韩铮最后传来的信息——“观星塔”旧址，伊莉西亚最后出现的地方，真正的线索所在。 那是一个比废弃地铁站更加危险、更加神秘的地点。观星塔，并非指真正的天文观测塔，而是城市边缘一座早已废弃的、属于某个神秘教派（后来被伊莉西亚及其早期追随者占据）的放射性物质监测塔，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建筑结构，据说能接收到某些特殊的能量频率，也因此成为了“守夜人”早期的重要据点之一。 “肃清者”必然也知道那里。这又是一次明知山有虎的行动。 但，他们没有选择。 不知在管道中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自然的光线，以及清新的空气流动。沈砚小心地探出头，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废弃地铁站的偏僻检修出口，外面是一条荒草丛生的铁路辅轨，远处是城市边缘低矮的棚户区。 天色已经大亮，雨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砚观察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明显的威胁，才背着顾临渊钻了出来。两人浑身沾满油污和灰尘，狼狈不堪，尤其是昏迷的顾临渊，脸色苍白，双臂无力垂落，看起来状况极差。 必须立刻找到藏身之处。 沈砚的目光扫过那片棚户区。那里鱼龙混杂，环境恶劣，但也意味着监控相对稀疏，容易隐藏。他背着顾临渊，沿着铁路辅轨，快速向着棚户区边缘移动。 在靠近棚户区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半埋在地下的混凝土管道，似乎是某种排水设施的一部分，入口被茂密的杂草遮掩，内部空间虽然不大，但足够隐蔽，也能遮风避雨。 就是这里了。 沈砚将顾临渊小心地安置在管道内相对干燥的地方，然后用杂草和树枝将入口稍作伪装。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懈下来，靠着管道壁滑坐下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后背的伤口需要清理上药，但眼下最紧迫的，是顾临渊的状况。 他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饮用水和急救用品，先小心地给顾临渊喂了些水，然后开始处理他双臂崩裂的伤口和脸上的擦伤。动作一如既往的精准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处理完外伤，沈砚再次握住顾临渊的手，将体内恢复了些许的、温和的lambda能量，缓缓渡了过去。他不敢太快，怕虚弱的经脉承受不住，只能像细水长流，一点一点地滋养、修复。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阳光透过杂草的缝隙，在管道内投下斑驳的光斑。 沈砚看着顾临渊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前世记忆碎片中，那个道袍少年抱着研究员“沈砚”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嘶吼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顾临渊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抹痛苦痕迹。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这一次……”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 无论是“彼岸”，“肃清者”，还是……那该死的命运。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顾临渊冰凉的手背上，闭上了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深睡，只是闭目养神，维持着能量的输送，同时警惕着外界的动静。 管道外，是喧嚣而危险的城市。管道内，是两人相依为命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顾临渊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沈砚立刻惊醒，抬头看去。 顾临渊的眼睫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迷茫地聚焦在管道顶部的斑驳苔藓上，然后缓缓移动，落在了沈砚布满疲惫却难掩关切的脸上。 “……又……欠你一条命……”顾临渊的声音极其微弱，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扯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带着苦涩的弧度。 沈砚看着他醒来，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没有回应那句调侃，只是将水袋再次递到他唇边。“喝水。” 顾临渊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力气。 “我们……在哪儿”他环顾四周，声音依旧虚弱。 “棚户区边缘，暂时安全。”沈砚言简意赅，“你伤势很重，需要休息。” 顾临渊尝试动了一下，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让他瞬间冷汗直流，尤其是双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妈的……这次……真是亏大了……” 他靠在管道壁上，喘息着，看向沈砚：“那个……红疙瘩……解决了” “嗯。”沈砚点头，“是lambda-7的失败残渣，陷阱。” 顾临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就知道……那帮孙子没安好心。”他顿了顿，看向沈砚，“后来……我好像听到……韩铮的声音” 沈砚将韩铮最后传来的信息，以及关于“观星塔”旧址的线索，告诉了顾临渊。 顾临渊听完，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观星塔……那地方，可不好闯。伊莉西亚最后消失在那边……‘守夜人’内部又出了问题……”他看向沈砚，“你怎么想” 沈砚的目光透过杂草缝隙，望向外面那片被阳光照亮、却隐藏着无数危机的城市，眼神冰冷而坚定。 “必须去。”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那是唯一的线索。” 顾临渊看着他那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尽管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疼得直抽气。 “行……那就……再去会会他们……”他喘着气，眼神却重新燃起了属于顾临渊的、那种混合着痞气与狠厉的光芒，“不过……在那之前……得让道爷我……先缓口气……” 沈砚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样子，心中微动。他伸出手，轻轻按在顾临渊没有受伤的肩膀上。 “嗯。”他低声道，“休息。我守着。”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顾临渊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入由伤痛和疲惫构筑的黑暗。但这一次，他知道，身边有人守着。 沈砚维持着守护的姿势，看着顾临渊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阳光斑驳地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负重前行，前路未卜。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还能拥有这片刻的喘息，这无声的依靠。 而观星塔的阴影，已然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