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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顾临渊那带着棒棒糖甜腻气息和不着调话语的身影连同“云顶公寓”的混乱一起甩在身后，沈砚的生活迅速回归到它固有的、精确的轨道。那场所谓的“非常规”委托，如同系统运行中偶然弹出又被迅速关闭的错误提示框，并未在他的核心程序里留下任何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日程表被一系列标准清理任务填满。一处合租公寓发生了因感情纠纷引发的激烈冲突现场，需要处理的是泼洒的饮料、碎裂的装饰品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过于浓烈的情绪残留（这对沈砚而言，不过是需要额外喷洒情绪稳定气溶胶的指标）；甚至还有一单来自宠物殡仪馆的协作请求，为几只年老寿终的宠物进行最后的清洁整理。 这些工作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他身着那身一尘不染的深灰色工装，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手中提着的银色工具箱，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的身影在不同的空间里穿梭，时而在狭窄的走廊里快速前行，时而在宽敞的房间里驻足停留。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仿佛他早已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就像一位沉默的修复师，默默地修复着那些被时间和事件破坏的痕迹。无论是生命骤停后的凌乱，还是情感爆发后的破碎，他都能精准地抹去这些笔触，让一切回归到一种物理意义上的“零”状态。 当他处理合租公寓案件时，负责这片区域的恰好又是王大哥。王大哥一见到沈砚，脸上立刻露出了格外热络的笑容。他热情地迎上前去，与沈砚握手寒暄，仿佛两人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沈师傅！又见面啦！”王大哥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楼道里嗡嗡作响。他站在人群中央，正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同事们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租客。尽管如此忙碌，他还是不忘抽空对沈砚感慨道：“上次那个喵喵小姑娘，可真是太有意思啦！事后居然还特意给我们送了一面锦旗过来呢！不仅如此，她还把您和那位顾大师都夸上了天！您说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啊，表达感谢的方式都这么……嗯，怎么说呢，网络化吧。” 王大哥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新颖的感谢方式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郑重地对沈砚说道：“不过说真的，沈师傅，您这心理素质和技术，那可真是没得说！简直就是这个！”他边说边竖起大拇指，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比我们局里那些刚来的小年轻可稳多啦！我看您啊，完全有资格来我们这儿做个特聘顾问嘛！您也不用天天来，偶尔过来指导一下就行啦！” 沈砚正在配置针对咖啡渍和糖浆的特殊清洁剂，头也没抬：“谢谢，目前工作饱和。”拒绝得直接而彻底。 王大哥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明白明白，您这专业领域，确实不是我们这大老粗能掺和的。您忙，您忙！有事招呼！”他看得出来，这位沈师傅是真正的技术型人才，有点怪癖（比如这惊人的洁癖和冷淡）再正常不过。 沈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节奏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专注地盯着仪器屏幕，仔细观察着各项指标的变化。当那些原本异常的数据逐渐恢复到正常范围，屏幕上闪烁的绿色信号让他感到一种满足和成就感。 他喜欢这种将混乱归于秩序的过程，每一个完成的委托都是他努力的证明，每一次到账的报酬都是对他专业能力的肯定。这些都不断地强化着他对自己世界的掌控感，让他觉得一切都是稳定且可预测的。 然而，就在这看似完美的工作状态中，偶尔会有那么极其短暂的间隙，让他的思绪稍稍游离。比如，在等待臭氧发生器完成最后消毒周期的那几分钟里，他的脑海中会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年轻人，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个年轻人嘴里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词汇，比如“尘道cp”、“人形镇定剂”等等。这些奇怪的词语在沈砚的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每当这时，沈砚会微微蹙眉，将这些碎片归类为“无意义信息干扰”，如同清理过程中偶然扬起的、需要被过滤掉的尘埃。他甚至会下意识地检查一下自己的防护装备，确认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污染”残留。 这天下午，他刚刚完成对一家因水管爆裂而导致部分区域浸水、需要深度消毒杀菌的幼儿园的清理工作。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刚刚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玩具架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孩子们明天就可以回到这个安全、洁净的环境。园长和老师们感激不尽，围着他不住地道谢。 沈砚平静地接受着感谢，内心毫无波澜。这只是一次成功的污染清除作业，符合预期结果。 他回到公寓，再次执行了那套耗时四十七分钟、雷打不动的个人清洁流程。温热的水流、成分明确的沐浴露、无菌的毛巾……每一个步骤都带来一种掌控感。随后，他换上家居服，坐在操作台前，开始撰写今日的工作报告。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室内，只有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和仪器待机的低鸣。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遇见顾临渊之前的状态。有序，高效，冰冷。 但就在他准备关闭终端，结束这一天时，手腕上那台刚刚完成自检的环境扫描仪，屏幕边缘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属于任何标准提示符的淡金色光点，持续时间不足0.1秒。 沈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屏幕上。自检日志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错误报告。 他凝视了屏幕几秒，然后平静地移开视线。 可能是环境光反射，或者设备内部电容的轻微余电释放。他做出了符合逻辑的判断。 他关闭了终端，房间陷入一片符合他审美的、纯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他对此浑然不觉，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被理性轻易归结为“设备故障”的细微杂音，实际上却是来自远方某个与他能量场有过短暂“纠缠”的家伙。这个家伙或许是在无意识间，轻轻拨动了一根命运的丝线，而这根丝线所传递来的，便是那微不可闻的回响。 就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一样，往往会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然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波涛汹涌。同样地，在沈砚这片深潭的底部，某些被强行植入的、与他原本秩序格格不入的东西，正在悄然地萌芽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