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余烬与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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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渊是在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温暖中恢复意识的。 那温暖并非源于灵力疗愈，也不是篝火的烘烤，而是一种更踏实、更紧密的包裹感，仿佛回到了生命最初的安全港湾。他感觉自己被一种沉稳的力量环绕着，额头顶着某个坚实而微暖的所在，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混合了冷冽清洁剂、淡淡血腥与雨后青草般气息的味道。 是沈砚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了不少。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沈砚线条清晰却难掩疲惫的喉结与下颌。视线微微偏移，他发现自己正被沈砚以一种保护性的、近乎拥抱的姿势，紧紧圈在怀里。沈砚的下颌轻抵着他的发顶，一只手臂垫在他的颈下，另一只手则松松地环在他的腰侧，形成一个稳固而温暖的庇护所。 晨光从破损的窗户斜斜照入，在沈砚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让他平日里过于冷硬的线条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似乎还在沉睡，但那双即使闭合也微微蹙起的眉头，依旧泄露了他潜意识的警惕与未曾消散的疲惫。 顾临渊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沈砚以这样的姿势醒来。这远远超出了“搭档”或“共生”的界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安心。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想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从这个过于亲密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然而，只是极其细微的动作，便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尤其是双臂，传来一阵清晰的酸痛和愈合的麻痒，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就是这细微的动静和身体的僵硬，立刻惊动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沈砚。 沈砚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眸在初醒的瞬间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蒙，但在对上顾临渊有些慌乱和尴尬的视线时，瞬间恢复了清明，甚至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类似于“松了口气”的情绪。 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砚似乎也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环在顾临渊腰侧的手臂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以一种看似自然、实则略显迅速的动作松开了。他撑着手臂坐起身，动作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耳廓边缘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 “……你醒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透进的晨光，仿佛在确认时间和环境，“感觉怎么样” 顾临渊也趁机撑着那只伤势较轻的手臂，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借着整理身上那件属于沈砚的、半干不湿的里衣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死不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干涩沙哑，却努力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调子，“就是……沈大专家你这服务挺到位，还带陪睡的” 他试图用玩笑来化解尴尬，但话一出口，就觉得更不对劲了，脸上也有些发烫。 沈砚闻言，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聊”，但又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他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伸手探向顾临渊的额头，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顾临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体温正常了。”沈砚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客观，“伤势需要进一步处理，灵力也需要时间恢复。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 他的理性分析瞬间将两人拉回了残酷的现实。温馨与暧昧如同晨雾，在生存的压力下迅速消散。 顾临渊也收敛了心神，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伤势依旧沉重，灵力近乎干涸，但至少意识清醒，脱离了生命危险。他看向沈砚，注意到对方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心头微微一紧。 “你的伤……” “无碍。”沈砚打断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开始检查他们所处的这个废弃泵站。“先确定我们现在的具体位置，然后想办法联系韩铮，或者找到新的补给点。” 他走到泵站门口，小心地向外观察。雨后的湿地一片清新，但也掩盖了所有的痕迹。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在晨曦中显现。 顾临渊看着沈砚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单薄的背影，想起昏迷中感受到的那份坚定不移的守护和温暖，心底那片因前世记忆和连日追杀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沉默地拿起旁边那件沈砚垫在他身下、已经半干的外套，递了过去。 “穿上，别着凉。” 沈砚回过头，看着顾临渊递过来的外套，又看了看对方那虽然苍白却带着认真神色的脸，沉默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动作利落地穿上。 两人没有再说话，各自整理着装备，处理着伤口，补充着最后一点食物和水分。泵站内只剩下细微的声响，但一种无声的、经历了生死考验后更加坚韧的默契，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余烬尚温，晨光已至。 短暂的休憩结束，更加艰难的道路，仍在脚下延伸。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黑暗中孤独摸索的旅人。 沈砚将最后一口水递给顾临渊，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朝阳染上金边的湿地，眼神锐利而坚定。 “走吧。”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将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