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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嘶哑，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他甩开秦战的胳膊，疯了一样冲到那块写满了失败公式的白板前， 抓起板擦，将上面所有的推演过程都狠狠擦掉，白色的粉笔末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 “相位……是相位！我们这群蠢货！一群被现有理论框死的蠢货！” 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实验室里所有的专家都围了过来，包括刚刚还在和他激烈争吵的李卫国，所有人都用一种困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方老，您说什么什么相位”李 卫国忍不住问道。 “我们一直想的是怎么消除延迟！” 方老猛地转过身，用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崭新的白板上重重地画了无数个点，又在远处画了一个中心点， “我们想让这成千上万个单元的数据，都‘同时’到达主控中心！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在挑战光速！”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根本不需要消除延迟！我们只需要……计算出每一个信号到达主控中心的延迟差！然后在主控中心，对每一个信号进行‘相位补偿’！” 他指着秦战，激动地对所有人解释： “就像秦队长说的！ 就像淼淼玩的那个游戏！ 她不需要把所有的镜子都搬到离墙同样远的地方！ 她只需要调整每一块镜子的角度！ 角度！ 这就是相位！” “我们把每一个信号因为距离不同而产生的延迟，换算成一个相位差值，然后在主控中心的处理器里，给每一个信号都加上一个反向的相位！ 这样一来，所有信号在叠加的那一刻，就全部变成了同相！ 它们的力量就能完美地叠加在一起！” “我们跑不赢时间，但我们可以欺骗时间！” 醍醐灌顶！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会议室里每一个专家的脑海中炸响！ 之前那扇紧锁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脚踹开了！ 门后，是一条全新的，从未有人走过的光明大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卫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摘下眼镜，激动地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 “我们一直在做减法，想把延迟减到零！思路错了！应该做加法！把相位差补回来！天啊……这个思路……” 他看向秦战，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秦战也在这时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下午女儿玩的那个镜子游戏，根本不是在玩光。 那是在用最直观，最原始，最天才的方式，向他，向这个世界，演示“多点电磁波同相叠加”这一深奥到极点的物理原理！ 阳光，就是信号！ 碎镜子，就是那成千上万个接收单元！ 墙上那个耀眼的光斑，就是经过完美相位补偿后，合成出来的那个威力无穷的主信号！ 而淼淼那一下午不厌其烦地调整角度的动作，就是“天网”系统最核心，也是最难的——相位补偿算法！ 想到这里，秦战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秦队长，” 李卫国走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个……那个镜子的游戏，能不能再详细说说她……她是怎么想到要调整角度，而不是搬动镜子的” 听完秦战对整个过程的描述，整个实验室的专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困扰了他们所有人，耗费了国家无数资源都找不到头绪的顶级难题， 其最核心的解题思路，竟然被一个四岁的，还流着鼻涕的女童，用一个下午的镜子游戏，完美地诠释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秦战的眼神都变了。 那里面不再仅仅是对于一个特战队长的尊敬，而是多了一种…… 一种对未知的敬畏，和对奇迹见证者的探寻。 新的思路如同一把金钥匙，打开了之前所有的死锁。 整个“天网”团队立刻放弃了原有的传输优化方案，在方老的带领下，转而全力开发“相位补偿算法”。 之前所有看似无解的问题，在新的思路下，全部迎刃而解。 实验室里一扫之前的愁云惨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亢奋到极致的工作热情。 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通宵达旦地写着代码，进行着模拟。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研究院内部为了新的希望而疯狂运转时。 另一张看不见的网，也正在悄然张开。 研究院的技术员宿舍楼里，代号“工蜂”的王技术员，刚刚接收到了一条来自境外的加密指令。 “目标价值已确认，启动‘渗透’程序，不惜一切代价，接近目标核心圈。” 王技术员看着指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核心圈 那个叫秦战的男人，警惕性高得像一头狼，强行接近只会暴露。 但是，任何坚固的堡垒，都存在薄弱的一环。 他的目光，投向了家属大院里，那个因为丈夫工作特殊，有些被孤立，又渴望融入集体， 同时对那个“傻女儿”心存芥蒂的女人——周芸。 几天后。 周芸正在水房洗衣服，几个军嫂在一旁有说有笑地聊着谁家又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一个叫王嫂的女人，嗓门特别大。 “哎呀，我家老王真是的，非托人从广州弄了张彩电票回来，说让孩子看看动画片。你说这玩意儿，又大又占地方，还费电，我都不想要！” 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满是炫耀。 周围的军嫂们立刻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彩色电视机！ 这在80年代，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周芸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一阵发酸。 她也想要一台彩电，可秦战常年不着家，也根本没门路搞到这种紧俏货。 王嫂像是才注意到周芸，热情地凑了过来：“ 哎哟，周妹子，你也想要彩电啊这事儿你可问对人了！我家老王在院里路子广，回头我让他帮你问问，兴许能给你也弄一张票呢！” 周芸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的吗王嫂！那……那可太谢谢你了！” “嗨，谢什么！咱们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嘛！” 王嫂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正为家里没有电视，在邻居面前感觉有些抬不起头的周芸，瞬间对这个突然示好的“王嫂”产生了好感。 她觉得对方真是个难得的热心肠，是真心想帮自己。 晚上，秦战难得按时回家。 周芸兴奋地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秦战，我跟你说个事！ 咱们院新来的那个王技术员一家，人可真不错！ 他爱人王嫂，说能帮咱们也弄一张彩电票呢！ 我想着，等票到手了，请他们一家来家里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秦战听着妻子天真的话语，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充满期盼的笑脸。 他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