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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前的北平闷得像个蒸笼。特派员公馆门前车马不断,黑衣特务们进进出出,皮鞋踩得青砖地哒哒响。 李平安的卤肉摊照常支着,就是案板上的活计慢了下来。他眯眼望着公馆方向,刀尖在案板上画圈圈。 哥!平乐扯他袖子,肉切太薄了,都快透明了! 他回神,发现一块酱牛肉被片得能当灯罩。旁边等着的老主顾直咂嘴:李老板这刀工,赶上全聚德的片鸭师傅了。 夕阳西沉时,卖炒货的老王来买卤煮。纸包递过去的刹那,指尖在案板上急急敲:今夜子时,大扫除。 李平安找零钱的手稳得很:天热了,是该洒扫洒扫。 收摊后他带平乐去澡堂子。水汽氤氲里,小姑娘叽叽喳喳说学校趣事,说苏师傅新教的双面绣。 李平安往身上撩热水,水珠顺着胸膛滑落。雾气朦胧中,他后背几道旧伤若隐若现。 哥,您背后怎么有道印子平乐突然问。 小时候让猫挠的。他沉进池子,水没到下巴,快去搓澡,一会儿水凉了。 回家路上华灯初上。平乐举着新买的风车,忽然指着公馆方向:哥你看!那儿好多乌鸦! 暮色中,成群黑鸦在公馆屋顶打转,叫声嘶哑。路人都绕着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低声念叨:夜鸦聚顶,不是好兆头... 当夜雨下得极大。李平安伺候妹妹睡下,坐在窗前听雨打屋檐。子时更梆响过三巡,他忽然起身。 油灯吹灭的刹那,身影如水墨融入夜色。意念微动,灵泉空间里那套夜行衣泛着冷光,上身时自动贴合肌理。 雨幕成了最好掩护。特派员公馆的围墙高三丈,他脚尖在湿滑的青砖上轻点,如夜鹞翻墙而入。 书房还亮着灯。特派员正对着电话发脾气:...必须在天亮前...话音突然中断,他警惕地转向窗户:谁 窗外只有雨打芭蕉声。 管家端着参汤进来时,特派员揉着太阳穴:奇怪,刚才好像看见个人影... 您这些天太累了。管家放下托盘,喝完参汤早点歇着吧。 参汤热气袅袅中,窗外飘进几不可闻的幽香。特派员打了个哈欠:也是,该睡了... 管家退出去时,没注意书房多宝阁后的帷幔轻轻晃动。 二更天,公馆彻底寂静。唯有书房灯还亮着,透过窗纸映出伏案小憩的人影。 黑影如鬼魅滑入门缝。特派员趴在案上,手边摊着机密文件,钢笔还握在指间。 李平安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名单,瞳孔微缩。那上面第三个名字,竟是卖年画的摊主。 他指尖凝气,正要动作—— 突然!特派员猛地抬头,金丝眼镜后眼睛雪亮:等你多时了! 书房四壁轰然洞开,七八个枪口同时瞄准!李平安却笑了,身影如烟消散,竟是个残影。 真正的他早已倒悬梁上,指尖银针连闪。那些特务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手腕一麻,配枪咣当落地。 特派员掏枪的手被按住。李平安贴在他身后,声音轻得似情人低语: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 镜片后的眼睛首次露出惊惶:你...你到底... 谷雨宜除害。温热呼吸喷在耳畔,记得你泼掉的那碗卤汤吗当归、川芎、洋金花...都是活血化瘀的好药材。 特派员突然抽搐起来,手指拼命抓向心口。李平安扶他坐回椅中,体贴地摆成伏案小憩的姿势。 对了。他从袖中抽出一方绣帕,正是平乐绣的喜鹊登梅,物归原主。 绣帕塞进特派员掌心时,指尖轻拂过几个穴位。这下任谁来看,都像是突发心疾时紧紧攥住了这方绣帕——分明是前些日子搜剿来的证物,竟让他贴身藏着。把那些特务收进空间里,当做肥料,再把物品恢复原状,把痕迹擦干净。 窗外雨声更急。李平安如夜枭掠出公馆,雨中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次日清晨,卤肉摊前挤满了打听消息的人。 听说了吗特派员昨夜没了! 说是心疾突发,手里还攥着相好的绣帕呢! 李平安切肉的手很稳: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平乐突然扯他衣角:哥,苏师傅的绣帕怎么在特派员那儿 许是查案证物。刀光一闪,猪骨应声而断,今晚想吃什么哥给你做打卤面。 特务们乱成一团。公馆里抬出盖白布的担架,南京那边却迟迟没派新人来。小道消息说,上头的大人物们都吓破了胆,谁也不敢来接这烫手山芋。 卖卤煮的老王最先被带走。李平安摊前来了几个生面孔,翻捡卤料筐时,平乐吓得直哆嗦。 小妹妹别怕。为首的便衣笑得阴冷,你哥昨晚在家吧 平乐点头如捣蒜:在!我哥给我讲了一夜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便衣突然抽刀劈向李平安面门!刀锋在鼻尖前停住,持刀的手腕被两根筷子夹住。 长官小心。李平安微笑,这刀快,别伤着人。 便衣挣得脸红脖子粗,手腕却像被铁钳箍住。最后悻悻收刀:好功夫! 切肉练的。李平安递过一包卤肝,您尝尝算我请的。 便衣们走后,平乐瘫坐在小凳上:哥...他们会不会... 水滚了,下面条。李平安搅着锅里的卤,吃过打卤面吗卤要宽,面要筋道。 傍晚时分,卖炒货的老王被放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他来买卤味时,往钱盒里扔了颗特大花生。 花生壳里藏着字条:名单安全,通道重启。 雨又下起来时,李平安提早收摊。他带平乐去广和楼听戏,台上正唱《野猪林》。 哥,林冲好冤啊。平乐抹眼泪。 冤有头债有主。他往妹妹嘴里塞了块蜜枣,看戏就看戏,别哭鼻子。 戏散场时,人群中有个戴毡帽的与他们擦肩。平乐忽然觉得手心多了个东西,低头看是枚子弹壳,还带着体温。 咦这是... 小孩玩的响炮。李平安自然地将弹壳揣进兜,前头有卖驴打滚的,吃不吃 夜深人静,李平安取出弹壳。指尖微动,弹壳拧开,里面卷着极小胶片。对着灯一看,是张新通行证的照片,印章鲜红如血。 窗外忽然传来乌鸦叫。他吹熄灯,看见对面屋顶有人打火抽烟,火光三明三灭。 平乐梦呓着翻身:哥...糖葫芦... 他给妹妹掖好被角,指尖在窗台轻叩三下。远处烟头火光倏忽熄灭,夜又归于沉寂。 晨光熹微时,城里渐渐有了新动静。学生们重新走在街上,卖糖人的老赵也回来了,只是糖人造型变成了乖乖的小兔子。 平乐终于又能绣花。她坐在院里绣新的枕套,针脚细密地绣着:岁岁平安。 李平安在练新卤方。八角、桂皮、丁香在锅里翻滚,忽然添了一味紫苏。 香气飘过院墙,路过的特务抽抽鼻子:咦这味道... 他终究没停下脚步,捧着新买的蛐蛐罐,哼着《贵妃醉酒》走远了。 槐花落尽时,李平安在树洞里发现一包新炒的瓜子。扒开瓜子壳,拼出四个字: 风住尘香 他抬头望天。湛蓝如洗,哪有风雨痕迹。 只有平乐发现,她哥切肉时又开始哼小曲了。调子是《武家坡》,词却改了: 一马离了西凉界——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刀锋过处,肉片如花瓣纷飞。远处传来报童的吆喝,隐隐约约听着像是...关外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