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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院大会带来的恐慌和怨气，像一团浓重的乌云，笼罩着四合院，最终在贾家的晚饭桌上，化作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晚饭本就比往常更加稀薄寡淡，几个窝头个头明显缩水，一小碟咸菜成了主菜。饭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贾张氏扒拉了两口稀粥，越想越气，越琢磨越慌，那股邪火终于按捺不住，"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正低头小心喝粥的棒梗和小当猛地一哆嗦。 她吊梢三角眼一立，矛头直指默默低着头、小口啃着窝头的秦淮茹，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刻薄的怨毒：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当初我就说不能娶不能娶！你个乡下泥腿子丫头，除了张脸还能有啥啊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淮茹脸上："要不是你死赖着嫁进我们贾家，棒梗和小当能跟着你落个农村户口现在好了！定量减了！减得这么狠！东旭一个人那点粮食，够喂你们这几张乡下嘴吗我们老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只会吃饭不会下蛋的货色！你就是个来讨债的！存心要饿死我们全家啊！" 秦淮茹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辱骂骂得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不敢顶嘴，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掉进面前的粥碗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永远是最没地位、可以随意被婆婆发泄的那一个。 贾东旭本来就因为定量下调的事心烦意乱，在车间累了一天，回来又吃不上一顿踏实饭，听着母亲这毫不讲理、翻旧账的谩骂，心里的火气"噌"地也冒了上来。 他猛地一撂碗，碗底磕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梗着脖子，烦躁地冲他母亲吼道："妈！你还有完没完！逮着淮茹骂有什么用！这事能怪她吗" 他喘着粗气，又急又气，把积压的怨气也吼了出来："前两年！街道办是不是下来统计过，让家里有条件的，能把户口迁进城的都尽量迁！是不是跟你商量过你怎么说的啊！" 贾东旭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你死活不同意！你说乡下那几亩地虽然交了公，但以前的老关系还在，说不定哪天还能有点指望，惦记着那点早就没影子的'佃租'！非要把户口留在农村，想着占那点便宜！现在好了！政策变了！定量砍了！你倒想起怪别人了！当初你要是听劝，把户口迁进来，现在至于这样吗现在能怪谁！" 这话戳中了贾张氏的痛处和短视，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声音更加尖利："好你个贾东旭！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敢跟你妈这么说话！我那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能多点嚼谷！谁知道上面政策说变就变谁知道这定量能一下子砍这么狠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棒梗和小当吓得缩在桌子角落，大气都不敢出。棒梗眼里含着恐惧的泪水，紧紧拉着妹妹的手。小当则把小脸埋得低低的，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和爸爸要这么大声吵架，只知道家里的饭越来越不好吃，气氛也越来越可怕。 贾东旭被他妈胡搅蛮缠气得胸口疼，指着外面："为了点嚼谷现在好了，嚼谷在哪以后别说嚼谷，能不能吃饱都是问题！你就作吧！" "我作要不是你没本事，挣不来大钱，买不来高价粮，我们娘几个能跟着你受这罪"贾张氏开始胡搅蛮缠，转移矛盾。 眼看争吵愈演愈烈，几乎要掀桌子砸碗。秦淮茹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哭出声来，起身跑回了里屋。 这恐慌如瘟疫般蔓延至整个四合院。夜幕低垂，院里却没了往日的闲适。王主任带来的消息像盆冷水，泼灭了各家灶台里最后一点暖乎气。 整个院子像被抽走了魂。男人们蹲在墙角沉默地抽烟，女人们对着空了大半的米缸发愣，连孩子都乖觉了许多，不敢大声嬉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精打细算的愁苦，每个人都在心里反复掂量着往后那紧巴巴的日子，怎么从牙缝里，从指头缝里，省出下一顿的嚼谷。夜 夜色如墨，四合院里压抑的叹息，细微啜泣声，像无形的针，刺得林彦心头微微发堵。他虽一心求道，但终究并非铁石心肠，眼见这被粮食的阴影笼罩，邻里愁苦，他无法完全视而不见。 他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中，离开了四合院，向着城市某个隐秘的角落行去。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来到这片被称为“黑市”的地方。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一片在废弃厂区或偏僻胡同口自然形成的、心照不宣的交易点。这里没有明亮的灯火，只有零星几盏马灯或手电筒发出昏黄微弱的光，勾勒出影影绰绰的人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警惕的气息。摆摊的人大多用深色头巾、破帽子或围巾遮住大半张脸，或是干脆背对着光，将自己的商品——可能是几斤泛黄的米、一小袋面粉、几只风干的野味、几捆蔫了的蔬菜——放在地上或挎篮里，沉默地等待着。 来往的“顾客”也同样行色匆匆，低着头，目光快速扫视着地面上的货物，很少开口问价。看中了，便蹲下身，伸出手，在摊主同样伸出的手上用手指比划着特殊的数字和价格——或用手指关节叩击对方手心示意金额，或捏住对方手指关节表示数量。整个过程几乎无声，全凭一套约定俗成的暗号完成讨价还价。成交后，钱货迅速两清，双方立刻分开，融入黑暗，仿佛从未接触过。这是一种在特定时期下，百姓为求生计而自发形成的、充满风险与无奈的交易方式。 林彦强大的神识轻轻一扫，便感知到神魂印记所在。他并未靠近，只是在一个阴影角落里停驻，心念微动，传递出一道无声的召唤。 不过片刻，一个穿着普通工人蓝布褂子、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且沉稳，正是负责此片黑市交易的傀儡人负责人——林萧。 见到阴影中的林彦，林萧立刻躬身，压低声音：“主人，您亲自来了。” “嗯，”林彦的声音平静无波，“说说看，这三个月这边的经营情况。” 林萧声音压得极低：“回主人，一直按照林三的指示运作。在粮食供应充足、价格平稳的区域，我们的人并未主动投放粮食扰乱市场，以免引人注目。主要精力放在组织人手在京郊山林打猎，捕获些野兔、山鸡，野猪等肉食，同时也少量出售一些品相好的细粮。” “购买对象主要是那些家底厚、讲究吃食又怕惹眼的遗老遗少和低调富户。交易多用黄金、银元、或者品相完好的古董玉器、古籍字画结算。这些硬通货和古物，都已按您吩咐，全部归入空间仓库扩建区域妥善保存。” “偶尔也有用纸币交易的，数量不多，这些纸币收入便用作手下那些退伍兵兄弟们的日常活动经费和伙食补贴，维持基本运营开支。” 林彦静静听着，点了点头。林三的安排稳妥且隐蔽，符合他之前的要求——低调积累财富，尤其是那些未来会极具价值的硬通货和古玩。 他略作沉吟，开口道：“情况有变。从今天起，可以适当往市面上多投放一些粗粮了，主要是玉米面、高粱米、红薯，土豆这类能填饱肚子的。” 他指示道：“价格就按我们之前商议的底线来定，与供销社的牌价齐平，但是——”他强调，“不要粮票。” “记住，每人每次限购，最多五十斤。让你手下的人机灵点，分散投放，别集中在一个地方，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萧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主人的意图。这是要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稍稍缓解一部分底层民众的燃眉之急，但又严格控制规模和影响，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明白，主人！属下立刻去安排，一定会做得干净利落，绝不留下首尾。”林萧低声应道。 “去吧。”林彦挥了挥手。 林萧再次躬身，随即像普通路人一样，迅速消失在黑市的阴影之中。 林彦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片在黑暗中艰难求生的隐秘市场，心中波澜渐平。他能做的不多，也无法改变大势，但在这些角落悄无声息地放出一点粮食，或许就能让某个家庭的孩子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让某个老人能多熬过几天。 这便够了。他转身，身影再次融入夜色，返回四合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