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鸡舍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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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我们三人已经扛着铁锹和镐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村东头那片坡地。昨日王干事带来的振奋还在我们胸腔里燃烧，化作一股迫切的行动力。手掌昨日磨出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但看着眼前这片即将诞生奇迹的荒地，这点疼痛反而成了荣誉的勋章。 “就按昨天量的线，先从东南角开始挖！”我啐了口唾沫在掌心，握紧镐头，率先挥了下去。王波和张天利也毫不含糊，立刻在划定区域干了起来。镐头刨开冻得硬实的表土，铁锹随后将泥土铲出，沉闷的撞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我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必须尽快干出个样子，才能对得起王干事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支持。 就在我们挥汗如雨，盘算着光靠我们三个这地基得挖到猴年马月时，坡地边上，不知何时悄然聚集起了一群人。最初是几个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乡亲驻足观望，交头接耳。接着，识字班的几个妇女也好奇地围了过来。然后，人越聚越多。 李宝明书记走在最前面，脸上带着一种既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朗声道：“这三个学生娃，要给咱村里搞副业试点，县里王干事都点头支持了！眼下正需要人手，都搭把手！这可是咱大队自己的事！，还有接下来的几天都来帮忙的都记工分，不让大家白帮忙”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里就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回应： “书记都发话了，还愣着干啥！” “学生娃娃为咱村的事下这么大劲，咱老胳膊老腿的能看着” “挖地基这活儿咱在行啊！”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动员。刹那间，乡亲们如同潮水般涌下坡地。带工具的直接加入了我们，没带工具的转身就回家去取。王大爷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镐头，“娃娃，这力气活不是你们这么干的，看我的！”张婶则招呼着几个妇女，“去，烧点热水给大家伙送来！” 我们三人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洪流挤到了一边，愣愣地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刚才还只有我们三人刨出的几个小土坑，转眼之间，几十号人同时开工，镐头起落，铁锹飞舞，泥土被大片大片地翻开、运走。熟练的庄稼把式们干起活来，效率高得惊人。吆喝声、号子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沸腾得如同过年。 我们最初的“管理者”角色瞬间失效，反而成了被指挥的对象。这位大叔告诉我们地基线还得往外放一点才稳当，那位大哥指挥着怎么堆土最省力。我们从干活的主力，迅速转变成了协调、学习和打下手的学生。这种角色的转变非但没有令人沮丧，反而让我们无比感动和振奋。我们深刻地体会到，这项事业不再仅仅是我们三个人的异想天开，它已经真正变成了“我们村”共同的事情。 一晌午，仅仅一晌午的时间！原本需要我们耗费三四天甚至更久的基础开挖工作，竟然在乡亲们惊人的协作下，宣告完成。一道深阔、平整的地基沟壑清晰地呈现在坡地上，仿佛大地的伤口，却孕育着崭新的希望。 下午的震撼接踵而至。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用加工好的土坯砖来做鸡舍的墙体基础。我们甚至已经和好了第一批泥，准备开始脱坯。然而，下午上工的乡亲们，却用几辆架子车，从村西头的废料场拉来了十几车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领头的石匠赵叔抹了把汗，嘿嘿一笑：“用那土坯做基座，经不住潮气！咱这坡地虽然干爽，但保不齐下雨返潮。这些石头是以前修水利剩的，闲着也是闲着，拿来砌基础，保准百年牢！” 我们看着那些青灰色的石头，哑口无言，心中唯有叹服。这些我们查阅资料、苦思冥想才得出的“最佳方案”，在乡亲们世代传承的实践智慧面前，显得如此稚嫩和教条。于是，原计划彻底改变。下午，一部分人继续制作土坯砖（赵叔也改进了和泥的土沙比例，说这样坯子更硬），另一部分人则开始用那些石头，熟练地砌筑鸡舍的石头基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仿佛奏响了一曲众志成城的乐章。 第三天，工作的重心转向了木材和土坯。我们需要的原木房梁和屋顶桁架，需要上山去寻合适的树木。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难题，但对村里的老把式们而言，却是轻车熟路。猎户孙爷爷带着几个壮劳力上了山，不仅精准地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笔直树木，还详细讲解了如何采伐才能不影响树木再生。而妇女和年纪稍长的乡亲们则继续制作土坯，速度远超我们想象，空地上晾晒的土坯砖很快就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 第四天，石头基础砌筑完成，扎实稳重，远超我们最初的设想。而托李书记的关系，我们得以前往市酿酒厂——不是拉酒糟，那得等王干事的信儿，而是为了解决另一个关键问题：火炕孵化的核心——火道所需的耐火砖。 王干事提前打好的招呼起了作用，厂办的人虽然好奇这几个学生娃和一群农民要耐火砖干嘛，但还是批了条子。我们几乎是怀着朝圣的心情，王斌叔用他的牛车配合我们拉回了那一车金贵的耐火砖。这东西，是我们实现精准温控的技术保障，它的到来，让我们的科学养鸡梦想，真正有了硬核的支撑。 第五天，一切材料准备就绪。石头基础、土坯砖、原木梁桁、耐火砖，以及和好的草泥整齐地堆放在工地四周。真正的砌筑工作开始了！砌墙是个技术活，尤其是要预留门窗和通风孔。石匠赵叔再次成了总教头，指挥着大伙儿一层层地往上垒土坯，如何错缝，如何抹泥，如何保证墙面垂直。我们三人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同时也忙着递砖、送泥，协调各个小组的进度。 第六天，墙体顺利封顶，该上屋顶了。男人们喊着号子，合力将沉重的原木梁架抬上墙头，固定稳妥。接着是上椽子、铺苇箔。女人们则负责将和好的厚泥浆摔在苇箔上，抹平压实。整个鸡舍的雏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轮廓日渐清晰。 第七天，主体建设全面完成！一座崭新的、散发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土坯鸡舍，傲然屹立在坡地之上。它比我们图纸上的更加高大、结实，融入了无数乡亲们的智慧和汗水。紧接着，旁边专门用来做孵化室的 smaller 土坯房（内部用耐火砖砌筑火道和火炕）也顺利完工。 第八天，核心试验启动——烧火！孵化室的火炕和火道是第一次点燃。我们严格按照搜集来的资料和数据，控制着柴火的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耐火砖的温度传导情况，不断测试着不同位置的温度差。王波甚至借来了一个工业温度计，虽然简陋，但却是我们所能找到最精密的仪器。这一夜，我们三人轮流值守，添柴、记录温度，心情如同守护着一个初生的婴儿，紧张又充满期待。 第九天，温度曲线经过一夜的燃烧和调整，终于稳定在了我们预设的孵化区间内！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孵化试验必须见真章。我们从几户信得过的乡亲家里，赊来了二十个新鲜、受精率有保证的鸡蛋。这些鸡蛋承载着全部的希望。 我们将这二十个“金蛋”分为两批，每批十个，小心翼翼地放入铺好柔软垫料的温暖火炕上。 “成败在此一举了。”张天利声音有些沙哑，眼神死死盯着那两批鸡蛋。 “温度一定要稳住！”王波反复检查着温度计和火炕各点的温差。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第一批先试十天，只要有一半……不，哪怕只有三四个能成功，我们就有底气向王干事汇报，去争取酒糟和销路了！” 鸡舍巍然屹立，孵化室炉火正旺，希望的种子已然播下。我们站在崭新的鸡舍前，回望这惊心动魄的九天，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由一个人的支持、一群人的汗水、和三个年轻人的孤勇所共同编织的，关于破局、关于实践、关于信任的奇迹之梦。 而现在，梦的下一章，交给了那二十枚静静躺在温暖火炕上的鸡蛋。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在等待那第一声细微的破壳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