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破局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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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王干事回访的那两天，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我们一边反复打磨计划书，将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对应的政策依据都梳理得清清楚楚，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识字班的课程，目光总忍不住瞟向窗外通往村外的土路。 王干事终于还是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自行车后架上还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风尘仆仆，但眼神里却比上次多了一丝急切和考察的锐利。 没有过多的寒暄，就在大队部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我们的“庭院经济示范计划（第一期：科学养鸡）”被再次摊开在斑驳的木桌上。李书记陪在一旁，神情有些紧张。 我们三人轮流讲解，我负责总体规划和销路设想，王波介绍鸡舍建设和孵化技术，张天利则重点阐述饲料解决方案和政策依据。整个过程，王干事听得非常仔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时不时打断我们，问一些极其关键又实际的问题： “土坯鸡舍的保温性能具体怎么保证” “火炕孵化，温度控制靠经验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蚯蚓养殖，菌种从哪里来成本多少” “你们提到酒糟……这东西真能喂鸡营养价值有数据吗” 他的问题专业而犀利，直指要害。我们的准备此刻派上了用场，虽然有些数据只是理论推算，但逻辑清晰，考虑周全。 听完我们的汇报，王干事没有立刻表态。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目光扫过窗外那片我们计划中的坡地，又看向我们这三个眼神炽热的年轻人。 突然，他停下脚步，用力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振奋笑容： “好！好小子们！我真没看错你们！” “我天天在各个公社、大队跑，见的都是按部就班种地搞生产，像你们这样，能把政策吃透、把技术琢磨细、还敢想敢干，把主意打到社员院子和废弃坡地上的，独一份！”他语气激动，带着一种发现宝藏的喜悦。 “你们担心的这些问题，提得很好！这说明你们不是脑袋一热，是真正思考过的！”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惊喜，“饲料，特别是蛋白质饲料，确实是老大难。但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市酿酒厂！” 我们三个顿时竖起了耳朵。 “他们厂里榨完酒剩下的酒糟，堆得跟山似的，正愁没地方处理，大部分都拉去填坑了！那东西我了解过，含有丰富的粗蛋白和微量元素，经过发酵处理后，是很好的畜禽饲料原料！你们要是能用起来，岂不是变废为宝这事，我可以帮你们去联系！” 这个消息如同天降甘霖！酒糟！这可是我们查阅资料时看到的理想廉价蛋白补充来源之一，苦于无处获取，没想到王干事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至于销路……”王干事沉吟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你们想的靠供销社统一收购，思路是对的，符合政策方向。但不能光等着。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公社食堂和县里招待所的需求，但这不够保险。” 他看向我们，眼神里带着鼓励和考验：“你们自己，也得有‘走出去’的勇气和办法！不能光等着别人上门收。计划书写得再好，最终还得市场认才行。等我这边有点眉目，你们就得准备点样品，亲自去跑，去推销！把你们科学养殖、用料扎实、品质好的优势讲出来！” 王干事的支持力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他不仅肯定了我们的方向，还带来了实实在在的资源，更指点了一条“上下结合”的破局之路。这不再是空想，而是一个有了强大外援和清晰路径的可行项目！ “谢谢王干事！太感谢了！”我们三人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 “先别谢太早！”王干事笑着摆摆手，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事情要一件一件办，路要一步一步走。李书记，”他转向李宝明，“我看这事有搞头，可以作为咱们公社一个重点的副业试点来抓。坡地批给你们用，建鸡舍需要的人工和土坯，大队里要协调支持一下。先把摊子支起来，做出个样子！” “没问题！王干事您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李书记眼见项目升级成了公社关注的试点，脸上乐开了花，拍着胸脯保证。 王干事雷厉风行，当场就和李书记敲定了一些初步事宜。临走前，他特意又叮嘱我们：“酒糟的事我回去就联系。你们这边也抓紧动起来，尤其是孵化试验，要尽快做起来，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我才更好说话！” 送走王干事，我们三人站在大队部门口，望着远去的自行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夕阳的余晖将天地染成金红色，仿佛也为我们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 “太好了！太好了！”王波兴奋地直搓手，“酒糟问题解决了！销路也有希望了！” 张天利则相对冷静：“王干事说得对，我们不能干等。孵化试验必须成功！这是我们的投名状！” “没错！”我用力点头，心中豪情万丈，“走！我们现在就去量坡地，计算需要多少土坯，明天就开始干！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鸡舍立起来，把火炕盘起来！” 前所未有的动力驱使着我们。我们不再是被动等待批示的学生，而是拥有了官方背书和资源承诺的项目执行者。王干事就像一把钥匙，为我们插入了时代巨锁的关键锁孔，虽然只拧动了第一圈，但希望之光已经汹涌地透了进来。 我们飞奔着冲向村东头的坡地，拿着卷尺和木棍，在夕阳下认真地丈量、规划、争论……那座想象中的鸡舍，正在从纸上蓝图，一步步走向坚实的土地。 我们知道，最大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但我们已经握住了破局的第一把钥匙，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底气和方向。这场始于方寸之地的革命，终于掀开了实质性的第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