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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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棺！” 萧烬那两个字，如同冰锥砸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灵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 几个被点到的王府侍卫，脸上明显带着犹豫和惶恐。开棺验尸，本就犯忌讳，验的还是王爷心爱的侧妃，由被指控为凶手的王妃来验…这差事，一个不好，就是掉脑袋的祸事。 “没听到王爷的命令吗！”管家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瞪着那几个侍卫，“还不快动手！” 侍卫们不敢再迟疑，硬着头皮上前。沉重的棺椁用的是上好的楠木，四名健壮的侍卫合力，才勉强将棺盖缓缓移开一道缝隙。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刺耳。 一股混合着香料和淡淡腐败气息的味道，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离得近的宾客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嫌恶或恐惧的神情。 萧烬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硬如铁，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逐渐敞开的棺木，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对柳如烟的最后一丝情意，有对陆清然此举的滔天怒火，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即将揭晓的“真相”的…一丝忐忑。 棺盖被彻底移开，放置在一边。 柳如烟的尸身，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穿着与陆清然身上相似的、却更为精致的绯色嫁衣，脸上覆着一层白纱，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姿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若非那毫无生气的青白肤色，以及空气中愈发明显的异味，几乎要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沉睡。 陆清然的目光，在棺盖移开的瞬间，就变得无比专注。 属于法医的本能，让她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周遭的一切喧嚣、目光、情绪，仿佛都离她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具尸体，以及它所承载的、等待解读的死亡密码。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步向前。 嫁衣的宽大袖摆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埃。她的步伐稳定而坚定，走向那口象征着死亡与阴谋的棺椁。 “站住！” 一声尖锐的女声猛地响起。 是翠云。 她像是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回过神，连滚爬爬地扑到棺椁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住陆清然，脸上泪水纵横，声音凄厉： “不准你碰娘娘！你不准碰她！你这个凶手！你会遭报应的！” 管家也立刻上前，挡在陆清然面前，脸色阴沉，语气却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演：“王妃娘娘！适可而止吧！侧妃娘娘已经去了，您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何必还要让她死后不得安宁，受此折辱啊！” 他们的阻拦，在陆清然的意料之中。 她停下脚步，没有看状若疯狂的翠云，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冷眼旁观的萧烬，语气平静无波： “王爷，看来您这王府之中，能做主的，并非只有您一人。”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萧烬的脸上。 他脸色一寒，目光如刀般扫向管家和翠云。 “滚开。” 两个字，冰冷刺骨，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管家浑身一颤，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触及萧烬那杀意凛然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脸色灰败，悻悻地低下头，挪开了脚步。 翠云却像是豁出去了，依旧死死拦在棺前，哭喊道：“王爷！不能啊！娘娘她会死不瞑目的！” 萧烬的耐心终于耗尽。 “拖下去。”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哭嚎挣扎的翠云架起，拖离了灵堂中央。她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却像鬼魅般萦绕在众人心头。 障碍，清除了。 陆清然不再有任何迟疑，径直走到棺椁旁。 浓郁的死寂气息扑面而来。她面不改色，甚至微微俯身，更近距离地观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如烟交叠在腹部的双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她的目光上移，落在柳如烟覆着白纱的脸上。 没有急着去掀开面纱，陆清然先是仔细观察露出的额头、鬓角皮肤的色泽，以及头发的状态。 随即，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 她竟然伸出手，直接探向棺内，用指尖，轻轻按压柳如烟放置在腹部的手背！ “嘶——” 灵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就连萧烬，瞳孔也是骤然一缩，扶在椅背上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如此…不避讳！ 陆清然却恍若未闻。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传来的触感上。 僵硬。 但并非完全的、石头般的坚硬。 她仔细感受着按压的反馈，指下的皮肤冰冷，肌肉僵硬，但在持续的压力下，出现了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陷。 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这印证了她最初的某个猜测。 紧接着，她移开手指，仔细观察刚才按压的位置。 苍白的皮肤上，并未出现明显的指压褪色现象。 又一个关键信息被捕捉。 她没有停顿，目光转向柳如烟裸露在嫁衣外的脖颈。皮肤同样是失血的苍白，但仔细看去，在耳后、颈侧等较低位置的皮肤上，隐隐能看到一些片状的、颜色略显深暗的区域。 由于尸体被平放，这些区域并不明显，且颜色很淡。 但这已经足够！ 陆清然的心中，瞬间串联起了几条关键信息： 1. 尸僵已形成，但未达顶峰（可被轻微按压）。 2. 尸斑已出现，但处于坠积期，未达扩散期（指压不完全褪色，且位置符合平躺姿态）。 3. 尸体已出现腐败气味，但不算浓烈。 一个清晰的死亡时间推断，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手伸向了柳如烟脸上那层薄薄的白纱。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萧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管家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陆清然的手指，捏住了白纱的一角。 然后，轻轻掀开。 面纱下的脸，暴露在烛光之下。 曾经娇媚的容颜，此刻一片死寂的青白，嘴唇微微发绀，双眼紧闭。 陆清然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每一寸皮肤。 没有明显的伤痕，没有挣扎的痕迹。 她的重点，落在了柳如烟的眼睛上。 她伸出两根手指，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撑开了柳如烟的一侧眼帘。 角膜。 她仔细审视着那失去神采的眼球表面。 微微混浊，但尚未完全呈云雾状，瞳孔的轮廓依稀可辨。 做完这一切，陆清然缓缓直起身。 她退后一步，目光从柳如烟的尸身上收回，转而面向全场。 灵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宣判”。 萧烬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率先响起： “验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