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药渣里的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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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拉扯得格外漫长。 灵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一张神色凝重的面孔。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夜风偶尔穿过，带来一丝寒意，吹得人脊背发凉。 萧烬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目光时不时扫向灵堂入口，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习惯掌控一切，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巨网之中，而收网的线头，竟系于那尚未送达的药渣之上。 陆清然则静立一旁，眼帘微垂，看似平静，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预设着检验时可能遇到的干扰和陷阱。属于法医的直觉告诉她，这药渣，绝不会简单。 终于！ 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萧烬的心腹侍卫去而复返，他双手捧着一个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药罐，身后另一名侍卫则提着一个竹编的簸箕，里面盛满了深褐色的、已经干涸粘结的药渣残滓。 “王爷！”侍卫单膝跪地，将药罐和簸箕呈上，“属下已封存柳侧妃小厨房内所有药具及药渣，此乃最近两日所用，请王爷过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不起眼的药罐和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渣上。 萧烬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先是看向陆清然，带着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信任与征询。 陆清然微微颔首，上前一步。 她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药渣，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药罐的外壁和簸箕的边缘，确认没有明显被动手脚的痕迹后，才对侍卫道：“有劳，请将药渣平铺于干净托盘之上。” 侍卫看向萧烬，见王爷默许，立刻照办，寻来一个宽大的木质托盘，将簸箕中的药渣尽数倾倒其上。 深褐色的、形态各异的药材残骸铺展开来，浓郁的药味混杂着些许霉腐气息，在灵堂中弥漫开来。 陆清然挽起嫁衣那过于宽大的袖摆，露出一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腕。她没有在意那些华贵的衣料是否会沾染污秽，俯身靠近托盘，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开始一寸寸地检视这些承载着生命与死亡秘密的植物残骸。 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手指偶尔会拿起一小撮药渣，在指尖捻开，凑近鼻尖轻嗅，或是借助烛火仔细观察其形态、颜色、断面。 灵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她如同一个严谨的工匠，在杂乱无章的原料中，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不和谐的“杂质”。 萧烬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动作。他看着她那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那稳定得不似常人的手指，心中那股异样的情绪再次涌动。这个女人，在验尸时是如此，在检验药渣时亦是如此，她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将一切混乱剥离，直指核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陆清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 她辨认出了几味常见的调理药材：黄芪、当归、茯苓…与柳如烟所谓的“体虚”之症倒也吻合。 但是… 她的目光，在几片颜色略深、形态有些奇特的碎叶和根茎残片上停留了下来。这些碎片混杂在大量的常规药材中，极其不起眼，若非她观察入微，几乎会被忽略。 她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从一堆药渣中，将这几片可疑的碎片一一拣选出来，放在托盘一角干净的位置。 然后，她拿起其中一片颜色暗红、质地略显坚硬的碎叶片，再次凑到鼻尖，深深一嗅。 除了药材固有的苦涩，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辛辣之气。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大胆的、可怕的猜想，瞬间浮上心头！ 她猛地直起身，举起手中那片不起眼的碎叶，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萧烬那张写满惊疑的脸上。 “王爷！诸位！” 她的声音清晰而沉凝，带着一种揭开惊天秘密的肃穆。 “果然有问题！” 她将那片碎叶展示给众人看：“此物，并非柳侧妃原有药方中之物！” “若臣女没有认错，”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此乃红背竹竿草的叶片残片！此物性烈，本身并非剧毒，但…”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无比冰冷，一字一句道： “但它有一个极其特殊的性质——若与氰化物同时进入人体，会与之发生剧烈反应，极大地加速氰化物毒发的速度和烈度！” “氰化物”三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众人耳畔！ 这正是那杯鸩酒中的毒！也是构陷陆清然点心中的“毒”！ 陆清然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那口棺椁，声音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了然与愤怒： “柳侧妃的汤药中，被人加入了此物！” “这绝非是为了救治她！” “下毒者的目的，是生怕柳侧妃所中的氰化物毒发得不够快、不够猛烈！是生怕她死得不够‘像’中毒身亡！是生怕…不能在她死后，第一时间就将‘中毒’的罪名，牢牢地、完美地…扣在我的头上！” 她猛地转向萧烬，眼中燃烧着理性的火焰： “王爷！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 “有人先以氰化物毒杀（或控制了）柳侧妃，然后在她的日常汤药中加入红背竹竿草，加速并确保其‘毒发’症状明显！” “再利用她的尸体，布置现场，伪造证词，将这一切，都嫁祸于我！” “这药渣中的红背竹竿草，就是他们为了‘坐实’我罪名，而布下的最后一环，也是最阴险的一环！” “他们不仅要我死，还要我死得‘罪有应得’，死得…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落下，灵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层层递进、环环相扣的恶毒阴谋，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尸体到人证，从毒药到药渣…这个局，布得何其精妙，何其狠绝！ 萧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一片冰凉。 他看着陆清然手中那片小小的碎叶，看着托盘上那些不起眼的药渣…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谓的“铁证如山”，是多么的可笑！他差一点，就成了这桩完美阴谋的帮凶，亲手处决了唯一的明白人！ 一种后怕，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陆清然的愧疚与震撼，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托盘中的药渣，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查！” “给本王彻查！” “这药，是谁经手！是谁煎制！这多出来的药材，是谁加入！” “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