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场舌战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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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一个平静却带着一丝穿透力的女声骤然响起。 人群瞬间一静，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苏浅宁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锐利的火焰，直直射向高台上的夜景洐。 夜景洐搭在桌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迎上那双眼睛，那眼中充斥着坚定和冷静。 “你有何遗言” 夜景洐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压，清晰地传遍刑场每一个角落。 苏浅宁深吸一口气：“臣女苏浅宁，并非求饶，亦非狡辩。通敌叛国，当诛九族！臣女死不足惜，但此案关键物证那封所谓的密信！有重大疑点！恳请王爷，容我当场查验此信，以证清白！若验之无误，当场行刑，绝无怨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死到临头怎么还嘴硬！” “查密信她懂什么呀！” 人群的愤怒再次被点燃，唾骂声比之前更甚。 夜景洐的眉头，微微蹙起。查验物证死囚临刑前查验定罪的物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他审视着苏浅宁，她眼中的光芒异常执拗，胸有成竹！ “荒谬！” 坐在夜景洐身侧的一名副监斩官，刑部侍郎王朗厉声呵斥，“铁证如山，陛下御笔朱批！岂容你这罪囚临刑翻供，亵渎法场！来人！” “慢！” 夜景洐抬手，制止了王朗的命令。他的目光依旧锁在苏浅宁脸上，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心底的真实。 “你要如何查验” “请王爷将密信呈上，置于日光之下，臣女只需一观，便可知！”苏浅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王朗还要反驳，夜景洐却已沉声道：“影七，去取密信！” 很快，信被呈了上来，由衙役小心翼翼地展开在铺着红绸的长案上。 苏浅宁被拖拽到长案前，艰难地弯下腰，凑近那封信。苏浅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张纸。 “王爷请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的激动。 “此信所用纸张，看似普通宣纸，但细观其纹理！”她无法用手，只能用眼神示意。 “此乃江南特产的流云笺！其原料为嫩竹与桑皮，取其洁白柔韧，专供江南文人雅士或宫廷书写诗画所用。” 她微微侧头：“而北狄苦寒之地，不产竹桑，其纸张多用麦草、芦苇或桦树皮粗制而成，质地粗糙，纹理粗大不均，常有杂质颗粒嵌入，色泽偏黄灰！试问，北狄三王子与我密谋，如何会使用这流云笺传递如此要命的密信这为其一！” 愤怒的百姓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纸张他们从未想过，一张纸也能说出这么多门道！ 夜景洐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信纸，显然已将她的话听入耳中，而王朗的脸色则变得有些难看。 苏浅宁没有停顿，她的目光继续扫看着信纸上的墨迹。 “这其二，便是这墨迹！书写之墨，色泽乌黑沉稳，乃是上等松烟墨。但是，其墨迹渗透纸张的形态，却极为古怪！” “正常书写，墨汁随笔锋游走，由笔尖接触处向四周纤维自然渗透晕染，边缘会形成柔和、有层次的毛边。而此信上的墨迹，边缘过于齐整、锐利！尤其是笔画转折和起笔、落笔之处，墨色深浅变化突兀，缺乏自然书写的流畅渗透感，更像是有人刻意模仿笔迹，却无法完美复制墨汁在纤维中自然流动渗透的特性！这是精心伪造、临摹笔迹的铁证！” “嘶”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王朗拍案而起：“一派胡言！肉眼凡胎如何能断真假分明是妖言惑众，扰乱法场！王爷，此女巧舌如簧，万不可信！” “王朗！” 夜景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瞬间压下了王朗的咆哮。他依旧看着苏浅宁，眼神深邃如渊。“你方才所言，仅凭眼观” “非也！” 苏浅宁的目光迎上夜景洐，毫无退缩，“王爷若不信，臣女还有一法可验！ 指痕对比！” 指痕对比！连见多识广的夜景洐，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深的讶异。 王朗厉声嗤笑：“指痕如何取得如何对比苏浅宁，你莫不是被吓疯了，在此胡言乱语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你被斩首的命运！时辰已到，王爷，请下令行刑！” 苏浅宁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这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她赌的，就是夜景洐此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只认证据，不惧权威！ 她不再看王朗，只是死死盯着夜景洐，喊道：“只需松香、白蜡、炭火、宣纸！臣女可当场拓印指痕！真假立现！若王爷畏惧真相，执意斩杀无辜，我无话可说！只恐真凶逍遥法外，朝廷威严扫地，后世史书，难逃冤杀二字！” “冤杀”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夜景洐心头！刑场上，数万道目光聚焦于他。 王朗急不可耐：“王爷！陛下旨意在此，时辰已到，你还在犹豫什么！刽子手呢快动手！” 刽子手得令，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鬼头刀高高扬起，带着凄厉的风声，朝着苏浅宁雪白的后颈，劈落！ “叮！”只见一把匕首将刽子手手中的刀打落，是夜景洐出手打断了刽子手！ “取松香！白蜡！炭火！宣纸！本王要当场验！” 夜景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了刑场的每一个角落。 “验这可如何验” 有人满腹疑问。 “手指头还能瞧出啥花样不成” 一旁的粗汉挠着头皮。 王朗瞬间铁青了脸，额角青筋暴跳，猛地站起身，指着夜景洐，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王爷你疯了不成！竟听信这妖女蛊惑，行此荒诞不经之事！陛下旨意是午时三刻行刑！此刻已过！你抗旨不遵，是想与她同罪吗！” 他刻意将 “抗旨” 二字咬得极重，目光阴鸷地扫过刑部带来的衙役，试图施加压力。 “抗旨本王也不是不敢！”高台之上，夜景洐身姿挺拔如松。 他深邃的目光只落在刑台中央那个挺直脊梁的身影上。苏浅宁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锐利、探究，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王大人，陛下旨意，是诛杀通敌叛国之贼。若此贼身份存疑，物证有假，贸然行刑，才是真正的亵渎圣意，愧对律法！本王职责所在，便是查清真相，明正典刑！一刻不明，便一刻不行刑！若陛下怪罪，本王一力承担！” 夜景洐的声音不高，但冰冷威严。 不多时，材料便被取来。 一小块黄褐色的松香、几片白色的蜡块、一个烧着通红炭火的小铜盆、一叠质地均匀的上好宣纸。东西简陋得可怜，但已是此刻能调集的最快资源。 “你要如何做” 夜景洐的目光转向苏浅宁。 苏浅宁深吸一口气，她无法动手，只能清晰地口述步骤：“将松香碾成极细的粉末，越细越好。” “影七，你去照着她的指令去做。”夜景洐吩咐着一旁的影七。 影七将松香块碾碎、研磨，细密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取一张宣纸，覆于密信之上，轻轻按压，尤其是指痕可能残留之处，如信纸边缘、折叠处、墨迹旁侧空白。” 影七依言照做，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张宣纸。 “现在将松香粉末均匀洒在这张覆盖过的宣纸上。” “接着，点燃一支蜡烛，或取一小块白蜡在炭火上融化，将融化的蜡液，均匀地滴淋在撒了松香粉的宣纸上。” 苏浅宁补充道，“动作要快，待蜡层完全冷却凝固后，请小心地将这层蜡膜从宣纸上完整揭下。” 苏浅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是关键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影七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如同揭开一层极其脆弱的蝉翼。终于，一张覆盖着松香粉的半透明蜡膜被完整揭下！ 影七拿起对着阳光，奇迹发生了！只见那蜡膜上，清晰地显现出数个浅淡却轮廓分明的指纹印痕！ “王爷，真的是神了，你看，真的有指痕！”影七惊呼起来。 “显出来了！真显出来了！”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那真是手指印！” 一位妇人惊呼出声。 夜景洐起身，走下高台，来到长案前，盯着那张蜡膜上的指纹，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王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爷，此乃密信上残留的指痕！请再取臣女十指指印，两相对照，真假立马可知！” 夜景洐强压心中惊涛，沉声下令：“取苏浅宁十指指印！” 影七如法炮制，很快，苏浅宁十指指纹的蜡膜呈现在夜景洐面前。 夜景洐拿起密信上的指纹蜡膜，又拿起苏浅宁右手拇指的蜡膜，将其重叠，对着刺目的阳光，仔细比对。 苏浅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任何一个微小的偏差都可能影响结果，她看到夜景洐的眉头越皱越紧，反复调整着角度，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 王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声道：“王爷，这些弯弯绕绕的纹路，肉眼凡胎如何能辨清异同此女故弄玄虚，拖延 ...！” “住口！” 夜景洐猛地一声断喝，打断了王朗。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蜡膜，抬起头，目光如冰冷的利刃，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苏浅宁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还有深沉的凝重。 “密信之上，主指纹印三枚，清晰可辨。其纹路走向、核心点位置、三角点距离、以及细如毫发的汗孔特征与苏浅宁十指指纹，无一相同！纹路形态、细节特征，天差地远！绝非同一人所留！” 真相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王朗失态地尖叫起来，状若疯癫，“摄政王你定是被这妖女迷惑了！什么指痕纹路，分明是障眼法！妖术！妖术！” “妖术” 苏浅宁的声音适时响起，“王大人若是不信，何不当场一试请随意指定一人，取其指印，与臣女指印对比，看是否相同若指印人人相同，臣女甘愿认罪伏诛，魂飞魄散！” 立刻有好事者或出于好奇，高喊：“我来！取我的指印试试！” 甚至前排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也颤巍巍伸出手：“取老朽的！老朽倒要看看这指间天机！” 很快，几人的指印蜡膜被做好，与苏浅宁的指印蜡膜放在一起。 每个人的指纹都独一无二，绝不相同！ “真是人人不同！” “那她可能是冤枉的！” 王朗面如死灰，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有力的音节。他知道，大势已去！这妖女，竟真用这种闻所未闻的邪门歪道撕开了一条生路！ 夜景洐压下心中翻腾的巨浪，声音冷冽如冰泉：“此案尚有重大疑点！将人犯苏浅宁，押回大理寺狱，严加看管！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提审、接近！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