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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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住手！” 突然一个声音在死寂的烂泥塘上空炸响！ “丫头，你跟我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疤脸张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一顿，凶戾的目光从苏浅宁身上移开，死死盯着铁匠铺门口那个佝偻的身影上！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深藏的忌惮！ “老…老铁头”疤脸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变调，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你要管这闲事！”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一种确认。 老铁匠没有回答疤脸张的话，他那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精准地落在苏浅宁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苏浅宁的心脏狂跳着，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铁匠，为何能让这疤脸张瞬间投鼠忌器 苏浅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力气拨开挡在身前的流民，踉跄着，一步一步地朝着那间铁匠铺走去！ 她的脚步踏过冰冷的泥泞，每一步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疤脸张的脸色铁青，眼睛死死盯着苏浅宁一步步靠近铁匠铺的背影，仿佛要将她的背影烧穿！ 老铁匠看着苏浅宁走近，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狭窄的空间。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铁锈味、煤灰味和汗腥味混合的浑浊气息，伴随着灼人的余温扑面而来！苏浅宁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走进了昏暗的铁匠铺。 “哐当！”一声沉重的闷响在身后响起！是老铁匠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门板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也将疤脸张的杀气挡在了门外！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进门左手边是一个用厚重石头和泥土垒砌的锻铁炉，炉膛里还有暗红色的炭火在微弱地明灭，散发着灼人的余热。 炉旁是一个同样巨大的铁砧，表面布满了无数锤击留下的坑洼，黝黑发亮。铁砧周围散落着各种铁锤、火钳、錾子等工具，都沾满了煤灰和铁屑，显得沉重而粗粝。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生锈的铁料和废弃的边角料，右手边靠墙是一张用几块破木板和砖头搭成的简陋床铺，上面铺着黑乎乎的、看不出本色的破毡子。 苏浅宁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单衣。左臂骨折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需要立刻处理伤势！ “坐。”老铁匠他指了指一个小木墩，苏浅宁依言坐下，她警惕地看着老铁匠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移动。 只见他摸索着拿出一个黑黢黢的陶罐，又从一个破布袋里抓出一把什么干草叶子，丢进罐里。然后，他拿起炉边一个长柄铁勺，从尚有余温的炉膛里舀出几块暗红的炭火，放进陶罐底部一个特制的凹槽里。 很快，陶罐里传来滋滋的声响和干草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一股带着苦涩草药味的青烟袅袅升起。老铁匠用一根细铁棍小心地拨弄着炭火，控制着温度。 他是在烧水煎药苏浅宁心中疑惑更甚，这个神秘的老铁匠，救了她，却一言不发。 苏浅宁默默观察着！老铁匠的动作缓慢而精准，他拨弄炭火时，手腕极其稳定，手指关节粗大有力，布满老茧和烫伤的疤痕，显然是常年与火铁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他的背影，却透着一股与这粗粝环境格格不入的沉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索。 陶罐里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草药的苦涩味更加浓郁。老铁匠将滚烫的陶罐端了下来，放在地上稍微冷却，他又从床铺底下摸出一个缺了口的陶碗，用清水涮了涮。 他转过身，端着那碗冒着热气、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汤，走到苏浅宁面前，递了过来。 “喝了。” 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 苏浅宁看着碗里浑浊的药汤，这碗来历不明的药汤，她敢喝吗 老铁匠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却没有任何催促或解释的意思，只是固执地端着碗。 苏浅宁扫过碗里的药渣，凭借法医对植物的认知，她勉强辨认出几种：苦参、地榆、还有几片似乎是某种柳树皮，虽然配伍粗糙，但确实是针对外伤感染和消炎止痛的常见草药！ 苏浅宁看着老铁匠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眼睛。 这个人，能在疤脸张的刀下救下自己，若真想害她，何必如此麻烦 赌了！苏浅宁接过陶碗，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药汁入腹，随即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左臂那钻心的剧痛，肩头和腰侧伤口的灼热胀痛，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下来！ 一股深沉的疲惫感随之涌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药竟有如此强的镇痛和安神效果！虽然粗糙，但药效惊人！这人，绝非普通铁匠！ “躺下。” 老铁匠指了指那张木板床。 苏浅宁此刻也顾不得脏污和不适了，巨大的疲惫和药效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伤痛的缓解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拢。 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她模糊地看到老铁匠走到了墙边，借着微光，她看到墙上似乎挂着一件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形状像是一把刀或者弓 老铁匠轻轻抚摸着那油布包裹，动作极其轻柔，他那浑浊的眼中，在那一刻，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难以言喻的悲恸和追忆 苏浅宁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苏浅宁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她挣扎着坐起身，左臂的剧痛缓解了大半，但依旧使不上力，骨折处需要重新固定。肩头和腰侧的伤口也不再灼热，但依旧隐隐作痛。 苏浅宁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走到门口，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天色已经大亮，但寒州灰蒙蒙的天空依旧阴沉。烂泥塘恢复了它惯常的死寂和麻木，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 她需要尽快处理伤势，尤其是骨折！否则骨头长歪了，这条手臂就废了！她需要夹板！需要干净的布！需要清水！ 苏浅宁强忍着不适，开始在昏暗的铁匠铺里小心翻找。她在锻铁炉旁的煤灰堆里找到几根相对笔直、粗细合适的废弃铁条，又在角落里一堆破布烂麻中翻出几块相对干净、厚实的粗麻布。 最难的是清水！铁匠铺里似乎没有储水。 她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外面泥泞不堪，污水横流，唯一的水源似乎是远处洼地里那浑浊发臭的死水，根本无法使用。 就在她犯愁时，目光落在了那个老铁匠用来煎药的破旧陶罐上，罐底还残留着一些冷却的药渣和一点点澄清的水迹！ 昨夜煎药后，罐壁凝结的水珠流到了底部！虽然量极少，而且混杂着药味，但相对干净！ 苏浅宁如同发现了珍宝！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点冷凝水收集到破碗里。然后，她撕下自己内里相对干净的一角布条，用这少得可怜的水小心地浸湿。 她回到床边，解开左臂那早已被血污和药渍浸透的简陋包扎。 骨折处肿胀依旧，但皮肤颜色相对正常，没有明显的感染化脓迹象，苏九娘的玉髓续筋膏和老铁匠的草药显然起了作用。她用湿布条小心地擦拭掉伤口周围的污垢和旧药膏，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感。 接着，她拿起那几根冰冷的铁条，用能找到的破布条缠裹了几层，充当夹板。然后，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将夹板固定在骨折处的前臂两侧。 最后，用撕下的干净布条充当绷带，一圈一圈，极其艰难地用单手和牙齿配合，将夹板牢牢地捆绑固定好！看着重新被妥善固定的左臂，心中稍安。 她又检查了肩头和腰侧的箭伤，伤口边缘有些红肿，但无脓液，显然老铁匠的药汤消炎效果不错。 最后是右臂的弩箭伤，伤口不大，但周围皮肤青紫麻木，显然毒素未清。她只能再次用湿布条小心清洁，再涂上药膏。 处理完伤口， 饥饿感如同火烧般袭来，粗布口袋里面还有两块硬邦邦的馕饼，她掰下一小块，用唾液艰难地软化，小口地咀嚼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是老铁匠那种沉重而拖沓的脚步，而是轻盈、快速，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 苏浅宁的心瞬间提起！她迅速将馕饼藏好，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阴影里！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紧接着，门缝下方悄无声息地塞进来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苏浅宁没有立刻去拿。 过了许久，确定外面再无动静，苏浅宁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捡起那个油纸包，入手微沉。 她打开油纸，里面是还带着温热的、烤得焦黄的杂粮饼！还有一小包用干荷叶包着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干！ 食物！而且是新鲜的食物！是谁为什么偷偷送来苏浅宁心中疑窦丛生，她拿起一块杂粮饼，刚要咬下，饼子下面，油纸的夹层里，似乎还藏着东西！ 她小心地剥开油纸，只见里面夹着一张折叠得极小、边缘粗糙的劣质草纸！ 展开草纸，上面用炭条潦草地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疤脸张悬赏，寻生人女。铁匠铺危，速离！” 苏浅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疤脸张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敢直接闯铁匠铺，竟然悬赏搜寻自己！这烂泥塘里，为了几口吃食的告密者比比皆是！铁匠铺已经不再安全！ 她起身走到门缝边，警惕地向外张望。依旧死寂麻木，但那些麻木的目光扫过铁匠铺时，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窥探和贪婪！ 必须离开！ 但去哪里寒州城人生地不熟，外面是疤脸张的爪牙和苏九娘都忌惮的上头势力！ 城西的雪参堂那是苏九娘的地盘，但此刻贸然前去，会不会给苏九娘带来麻烦而且，自己这副模样，能否安全走到城西都是问题！ “吱嘎——”铁匠铺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老铁匠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上扛着一小捆干柴。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屋内，在苏浅宁紧绷的身体和被重新包扎好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地上那个被打开的油纸包和那张展开的草纸上。 他沉默地走进来，将干柴放在炉边。然后，他走到墙边，伸手取下了那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品。 油布被一层层解开，露出的，并非苏浅宁猜测的刀或弓，而是一支断箭！ 箭头是精铁打造的三棱透甲锥，箭杆是上好的拓木，但尾部却从中断裂，断口参差不齐。整支断箭虽残，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 老铁匠布满老茧的手指，极其珍重地抚摸着那冰冷的箭头和断裂的箭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无比认真地看向苏浅宁，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穿越岁月的沉重：“你可认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