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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洋踩着碎砖头往拆迁区深处走时,鞋底沾了层白花花的石灰。 这片叫“西坑”的拆迁区,拆了一半烂尾了,断墙残垣堆得像座小山,钢筋从水泥块里戳出来,像白骨森森的手指头。风一吹,没拆完的窗户框“哐当哐当”响,比鬼哭还瘆人。空气里飘着粉尘味,吸进肺里跟吃沙子似的。 他来这鬼地方,是三天前在邮局门口的垃圾桶里,摸到个被踩扁的牛皮信封。里面没信,就一张揉皱的图纸,画着个带锁的箱子,旁边标着“西坑37号”,角落用红笔描了个符号——像个被劈成两半的五角星,这是熵组织的暗号,他在去年端掉的一个窝点里见过,代表“紧急转移物”。 图纸背面写着行字:“老马被抓了,箱子藏着要命的东西。”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左手写的,末尾还沾着点暗红的印记,看着像血。 37号是间塌了一半的砖房,墙面上用红漆喷着个大大的“拆”字,被雨水冲得发花。刘子洋扒开堵门的碎木板,屋里积着层厚灰,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里屋的地窖口。 地窖口用块大石板盖着,边缘有撬动的痕迹。他刚要搬石板,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像有人踢翻了碎玻璃。 “谁”刘子洋摸出后腰的折叠刀,转身时刀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 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从断墙后面钻出来,手里攥着根锈铁棍,牙齿缺了半颗,说话漏风:“你是……刘子洋” “您认识我”刘子洋收起刀,注意到老头的裤腿上沾着和图纸上一样的红漆。 “老马让我等的人,”老头往四周看了看,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他说要是他没回来,就把这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烟盒,递过来。 烟盒里没烟,装着片钥匙,黄铜的,上面刻着三个数字:“749”。“这是啥”刘子洋捏着钥匙,边缘磨得发亮,不像新配的。 “密码箱的钥匙,”老头往地窖口指了指,“老马说箱子里是熵组织的‘账本’,记着他们往哪运过‘货’。前阵子他们来拆房,老马不肯搬,说要守着箱子,结果被拖走了,拖他的人左耳后有颗痣,穿黑夹克。”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又是熵组织——他们的触手到底伸到多少地方了“箱子在窖里” “嗯,”老头的手开始抖,“老马说箱子带密码锁,钥匙只能开一半,还得输密码。他没说密码是啥,就说跟‘拆房日期’有关。” 正说着,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一辆白色面包车摇摇晃晃地开过来,车身上印着“拆迁办”三个字,却连牌照都没挂。 “他们来了!”老头往地窖里推了他一把,“快下去!我拦住他们!” 刘子洋没犹豫,掀开石板钻进地窖。地窖不深,也就两米多,里面黑黢黢的,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刚站稳,就听见上面传来老头的喊声:“你们干啥这房子是我的!”接着是闷响,像是被打了。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地窖——角落里果然放着个银灰色的密码箱,半米来长,锁孔旁边有个数字键盘,和钥匙的形状正好对上。 “749……”刘子洋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一半,数字键盘亮了起来,显示需要输入六位密码。 拆房日期他想起刚才在墙上看到的红漆,旁边用粉笔写着“8.15拆”,难道是“815”可六位密码还差三位。 上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喊:“窖里肯定有人!下去看看!” 刘子洋急得满头汗,手指在键盘上乱按——不对。也不对。地窖口的石板被掀开了,一道光柱照下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找到你了!”一个穿黑夹克的寸头男探进头来,手里拿着根钢管,左耳后果然有颗痣,“把箱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刘子洋没理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老头的话——老马不肯搬,要守着箱子。难道密码和老马有关他想起刚才在37号门口看到的门牌号,下面用粉笔写着个“2”,像是门牌号的一部分。37-2 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在键盘上输入“”。 “嘀——”密码箱“啪”地弹开了。 “操!”寸头男骂了句,顺着梯子往下爬。 刘子洋没看箱子里的东西,抓起箱子就往地窖深处跑。地窖尽头有个狗洞,是以前房主给狗留的,他钻出去时蹭了一身泥,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钻心。 外面是片荒草地,长满了半人高的蒿子。他刚直起腰,就听见身后传来狗叫声,还有人的喊声:“往那边跑了!追!” 是寸头男带来的狗,听声音像条大狼狗,吠声震得耳朵疼。刘子洋抱着密码箱拼命跑,蒿子秆刮得脸生疼,脚下的土坑差点把他绊倒。 跑过一片断墙时,他突然停住了——前面没路了,是道三米多高的围墙,墙头还插着碎玻璃。 “看你往哪跑!”寸头男带着两个手下追上来,狼狗被铁链拴着,冲他龇牙咧嘴,涎水掉在地上,像串黏糊糊的珠子。 刘子洋往旁边的废楼跑,楼道里堆满了垃圾,散发出馊味。他往二楼跑,刚上到楼梯口,就看见个穿校服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哭,怀里抱着只猫。 “快跑!”刘子洋拽了她一把。 小姑娘被吓得一哆嗦,抱着猫往楼下跑,正好撞见冲上来的寸头男,吓得尖叫一声。寸头男没理她,举着钢管就往刘子洋身上砸。 刘子洋往旁边一闪,钢管砸在楼梯扶手上,“哐当”一声断了。他趁机把密码箱往寸头男身上一扔,箱子砸在他肚子上,疼得他弯下腰。 “抓住他!”寸头男捂着肚子喊。 两个手下扑上来,刘子洋往旁边的房间跑,屋里的窗户没玻璃,他纵身跳了下去,落在一堆破沙发上,震得骨头都快散了。 他爬起来刚想跑,就看见老头拄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脸上还有血迹。“这边!”老头往旁边的巷子指了指,“我知道有条路能出去!” 刘子洋跟着老头钻进巷子,里面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墙头上伸过来的树枝挂住了他的头发。“您咋跑出来了” “他们打了我一顿,以为我啥都不知道,”老头喘着气,“老马没白疼我,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跑出巷子,是条没铺水泥的小路,通往外面的主街。刘子洋回头看了看,拆迁区的方向没追来的动静,估计是被那小姑娘拖延了时间。 “箱子里是啥”老头往他怀里瞅了瞅。 刘子洋打开密码箱,里面没账本,只有个平板电脑,还有一沓照片。照片上是些仓库和集装箱,上面都印着个相同的标志——和图纸上的五角星符号一模一样。平板电脑里存着个文档,标题是“中转站名单”,后面跟着十几个地址,遍布周边五个城市。 “这是……”刘子洋的手开始抖,“他们在建立中转站网络” “肯定是想运啥见不得人的东西,”老头往拆迁区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老马说他们前阵子往仓库里运过‘罐子’,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装着啥,搬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像怕碰碎了。” 刘子洋把平板和照片揣进怀里,把密码箱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您先找个地方躲躲,熵组织的人肯定还会来找您。” “我不怕,”老头拍了拍胸脯,“我在这住了一辈子,啥风浪没见过倒是你,拿着这些东西,更得小心。” 刘子洋谢了老头,往公交站走。路过一家小卖部,他进去买了瓶水,顺便借老板的电话报了警,把中转站的地址告诉了相熟的张警官。 “你在哪我派人去接你!”张警官的声音很急促。 “不用,”刘子洋往窗外看了看,“我自己能回去,你们先去查那些地址,别打草惊蛇。” 挂了电话,他刚想离开,就看见那辆白色面包车停在小卖部对面,寸头男正往里面瞅。刘子洋赶紧往小卖部后面的仓库钻,老板吓了一跳:“你干啥” “有人追我!”刘子洋拉开仓库的后门,“借过!” 仓库里堆着些饮料箱子,他从箱子中间钻过去,后门没锁,一推就开。外面是片菜地,种着些白菜和萝卜,他踩着菜畦往前跑,身后传来寸头男的骂声:“别让他跑了!” 跑过菜地,是条小河,河上有座石板桥。刘子洋刚跑到桥上,就看见两个手下从对面堵了过来,手里都拿着钢管。 “前后夹击”刘子洋往桥下看了看,河水不深,能看见河底的石头。他没犹豫,抱着怀里的东西跳进河里,水花溅得老高。 河水凉得刺骨,冻得他直打哆嗦。他在水里扑腾着往对岸游,钢管“嗖嗖”地从头顶飞过,砸在水里,溅起串水花。 爬上对岸,他顾不上浑身湿透,往旁边的玉米地钻。玉米秆长得比人高,正好能遮住他的身影。他在玉米地里钻了十几分钟,确定没人追来,才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平板和照片被塑料袋包着,没进水。他打开平板,又看了遍那个中转站名单,发现最后一个地址后面标着“8.20转移”,也就是明天。 “明天……”刘子洋捏紧了平板,“看来得去看看。” 天色渐渐暗了,玉米地里的蚊子嗡嗡地围着他转。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手机在跳河时丢了,身上只有几十块钱和那把折叠刀。 他往玉米地外走,想找个地方借电话,联系张警官。刚走出玉米地,就看见个放羊的老汉,正坐在田埂上抽烟。 “大爷,借您电话用用呗”刘子洋走过去,身上的水顺着裤脚往下滴。 老汉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把手机递过来:“你这是咋了掉河里了” “差不多。”刘子洋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张哥,最后那个中转站,明天有动作,我想去看看。” “你别去!太危险了!”张警官急了,“我们已经安排人了,你好好休息。” “我必须去,”刘子洋往远处看了看,“我得知道他们运的到底是啥,还得找找老马的下落。”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还给老汉,又借了件他带来的旧外套穿上,虽然有点小,至少能挡挡风寒。“谢谢大爷。” “你惹上麻烦了”老汉往他身后看了看,“刚才有辆车在附近转悠,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 刘子洋心里一沉——寸头男他们还没放弃。“大爷,您知道那个‘东风仓库’在哪不”那是名单上最后一个地址。 “知道,离这儿不远,”老汉往西边指了指,“以前是粮库,后来废弃了,听说被人承包了,天天大门紧闭的。” 刘子洋谢了老汉,往东风仓库的方向走。他没走大路,专挑小路和庄稼地走,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远远看见了仓库的影子——是个巨大的红砖建筑,围墙很高,上面还拉着铁丝网。 他在仓库附近的小树林里藏了起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仓库门口停着辆货车,几个穿黑夹克的人正往里面搬东西,看动作挺吃力,像是很重的箱子。 寸头男也在,正站在门口抽烟,时不时往四周看,警惕性很高。 “果然有问题。”刘子洋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还在搬东西,肯定不是啥好事。” 他在树林里待到半夜,仓库里的灯还亮着,货车却已经不见了。他悄悄摸过去,想找个地方进去看看,刚靠近围墙,就听见里面传来狗叫声,很凶。 “有狗。”刘子洋往后退了退,想找个没有狗的地方。绕到仓库后面,他发现有段围墙的砖有点松动,像是被人撬动过。 他试着推了推,砖居然掉了下来,露出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洞。他钻了进去,里面是片空地,堆着些麻袋。狗叫声是从另一边传来的,离他还有段距离。 他往仓库的主楼走,门没锁,虚掩着。他推开门,一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皱了皱眉。里面很黑,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手机是刚才借老汉电话时,他硬塞给刘子洋的旧手机,虽然很旧,还能用。 仓库里堆着很多木箱,上面都贴着“易碎”的标签。他撬开一个箱子,里面是个玻璃罐,装着些暗红色的液体,看着有点像血,上面还飘着层油乎乎的东西。 “这是啥”刘子洋心里犯嘀咕,“看着挺吓人的。” 他刚想再撬开一个看看,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都检查好了吗明天一早就要运走。” 是寸头男的声音!刘子洋赶紧躲到一堆木箱后面,屏住呼吸。 “都检查好了,头儿,”另一个人说,“就是那个老马,还没招,要不要再……” “不用了,”寸头男的声音很冷,“明天一起运走,扔到‘那边’处理掉,省得麻烦。” 刘子洋心里一揪——老马还活着!他得想办法救他! 寸头男他们检查完就走了,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刘子洋从木箱后面钻出来,往刚才他们说话的方向走,是仓库的地下室入口。 他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楼梯很陡,通往黑暗深处。他深吸一口气,往下走。地下室里更冷,消毒水味也更浓。 走到尽头,是个铁门,锁着。他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有个铁笼子,笼子里果然关着个人,正是老马!他看起来很虚弱,靠在笼子上,像是睡着了。 “老马!”刘子洋低声喊了一声。 老马没反应,可能是被下药了。刘子洋想把锁撬开,刚拿出折叠刀,就听见上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好!有人来了!”刘子洋赶紧往旁边的阴影里躲。 下来的是两个手下,手里拿着钥匙,像是要把老马带出去。他们打开铁门,把老马从笼子里拖出来,老马醒了一下,挣扎了几下,又晕了过去。 “快点,头儿等着呢。”两个手下拖着老马往上走。 刘子洋没敢跟上去,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只能先等他们走了再说。等脚步声远了,他才从阴影里出来,往楼上走。 刚走到一楼,就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接着是仓库大门打开的声音。他往窗外看,一辆货车开了出去,老马很可能就在上面。 “不能让他们把老马带走!”刘子洋往外面跑,刚跑出仓库大门,就看见货车已经开远了。 他赶紧追,可两条腿哪跑得过四个轮子。追了没多远,货车就转弯不见了。他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手都疼麻了。 “别追了。”身后传来张警官的声音,“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你放心。” 刘子洋回头一看,张警官带着几个警察正站在后面。“张哥,你咋来了” “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里面的东西我们都检查了,那些玻璃罐里装的是危险化学品,具体是啥还得化验,但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老马被他们带走了,”刘子洋往货车消失的方向看,“我们快去追!” “已经追了,”张警官说,“你跟我们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刘子洋点点头,跟着张警官往外走。路过那个玻璃罐时,他又看了一眼,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是有生命似的。 “熵组织到底想干啥”刘子洋叹了口气,“弄这些危险化学品,是想害人吗” “不管他们想干啥,我们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张警官说,“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中转站。” 回到警局,刘子洋做了笔录,又简单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口。张警官告诉他,追货车的警察已经跟丢了,但他们会继续查,一定会找到老马的下落。 “那些化学品,化验结果出来了吗”刘子洋问。 “还没,”张警官摇摇头,“不过初步判断,可能是某种生物制剂,具体用途还不清楚。” 刘子洋没再多问,他知道,就算问了也没用,现在只能等消息。他在警局的休息室里睡着了,梦里全是拆迁区的断墙和东风仓库的玻璃罐。 第二天一早,他被张警官叫醒了。“有消息了,”张警官的脸色不太好,“我们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发现了那辆货车,但里面是空的,老马也不在。” “空的”刘子洋急了,“那化学品呢老马呢” “不知道,”张警官叹了口气,“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像是他们自己转移了。我们会扩大搜查范围的。” 刘子洋没说话,他知道,熵组织又一次得逞了。他们到底把那些危险化学品运到哪去了又想用来做什么老马现在怎么样了 一堆问题在他脑子里转,转得他头疼。但他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只要熵组织还在,只要他们还在干伤天害理的事,他就会一直追查下去。 就像那个拆迁区,就算拆了一半烂尾了,就算看起来一片荒芜,也总会有人记得那里发生过什么,总会有人想知道真相。 刘子洋走出警局,阳光照在他身上,有点暖。但他知道,这温暖只是暂时的,真正的黑暗还在等着他。他摸了摸怀里的平板,上面的中转站名单已经被警方记录在案,但他知道,这只是熵组织庞大网络的冰山一角。 他不知道下一次会在哪遇到他们,也不知道下一次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但他不怕——从决定追查熵组织的那天起,他就没怕过。 他往公交站走,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要找到老马,要弄清楚那些危险化学品的用途,要把熵组织的阴谋彻底揭开。 路还很长,但他会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像在拆迁区里踩着碎砖头前进一样,就算脚下坎坷,就算满身灰尘,也绝不会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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