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真想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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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全体简报会，在“基石号”最大的多功能厅举行。能够容纳数百人的大厅此刻座无虚席，所有不当值的舰员、科研人员、后勤保障人员，包括仍在恢复期但能走动的伤员，全部到场。巨大的全息屏幕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显示着经过简化处理的星图、数据图表和部分经过脱敏处理的影像资料。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大多数人脸上都写着困惑、不安，以及一丝被强行从“前往未知外星文明”转向“冲向更危险星域”所带来的茫然。 苏映雪站在讲台中央，一身笔挺的指挥官制服，灯光在她肩章上反射出冷硬的光芒。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各位，”她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我知道，对于舰队突然改变最终目的地，前往名为‘灰烬星域’的危险区域，大家心中充满了疑问，甚至不安。今天，我将尽可能向大家说明原因，以及我们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她操作控制台，星图放大，聚焦到“灰烬星域”，旁边列出密密麻麻的危险标识。“灰烬星域，银河系边缘的一片广袤、混乱、充满未知辐射和引力异常的死寂区域。常规航行禁区。根据我们最新获得的情报，那里不仅仅是环境险恶。” 她切换画面，显示出“方舟”残骸的模糊影像（隐去了楚风博士的具体细节），以及那些被“黯蚀”污染的扭曲生物样本的示意图（经过处理，但仍触目惊心）。 “不久前，我们执行了一次侦察任务，目标是一个代号‘方舟’的失控科研平台。它源自一个已被终止的绝密项目。在那里，我们确认了一种被称为‘黯蚀’的宇宙级污染力量的存在。它侵蚀生命，扭曲物质，吞噬秩序。”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而根据从‘方舟’获取的关键信息，”苏映雪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压过骚动，“‘黯蚀’并非自然现象。它的源头，或者说一个主要的聚合与活动中心，就指向——灰烬星域深处。”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充分被消化。 “更准确地说，在那里，可能存在着一个被称为‘影’的实体或现象。它是‘黯蚀’的某种具象化体现，或者说是其背后的操纵者。‘方舟’的悲剧，仅仅是‘影’的触角轻微活动所造成的余波。” 余波仅仅是余波就造成了“方舟”那样的地狱不少人脸色开始发白。 “我们前往‘回响星云’，原本是为了寻求一个名为‘观察者’的古老文明的指引，以应对潜在的‘黯蚀’威胁。”苏映雪继续道，语气变得更加严峻，“但‘方舟’的最后信息警告我们，‘观察者’本身，也可能存在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是陷阱的一部分。在无法确认‘观察者’立场和安全性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再将希望寄托于一个不确定的外部因素。” 她看向全场，眼神锐利如刀：“与此同时，一个明确的、正在活跃的、并且可能不断成长的巨大威胁，就摆在我们的侧翼。如果我们无视它，继续前往‘回向星云’，就等于将整个舰队，乃至我们身后地球文明的安危，置于一个日益膨胀的阴影之下。我们可能永远等不到‘观察者’的答案，或者在得到答案之前，就被‘影’吞噬。” “所以，”苏映雪斩钉截铁，“舰队转向，不是退缩，而是选择直面最清晰、最迫在眉睫的威胁！我们要前往灰烬星域，不是去送死，而是去侦察、去了解、去寻找‘影’的弱点！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削弱它，延缓它的成长，为地球文明争取更多的时间和预警！” 大厅里一片寂静。巨大的信息量和苏映雪话语中透出的沉重决心，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急促。 “我知道，这很危险。”苏映雪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然有力，“比我们之前经历的任何任务都要危险。我们可能遭遇无法理解的敌人，陷入极端恶劣的环境，甚至……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前排就坐的核心成员：陈默沉稳的脸，蜂鸟专注的神情，黑曼巴紧握的拳头，天使忧虑但坚定的眼神，叶凌挺直的脊背，还有……坐在特殊席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的龙战。 “但是，”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所有人，“我们并非毫无准备，也并非孤军奋战。我们有最先进的舰船，有最优秀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有最勇敢的战士。我们拥有从‘方舟’牺牲者那里用生命换来的珍贵情报，我们有国际刑警组织的合作与支持（她向叶凌的方向微微颔首），我们更有……一个必须去战斗的理由。” 她调出一张图片，那是从舰队数据库中找到的、有些模糊的、蔚蓝色的地球家园影像。 “为了这个。”苏映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恢复坚定，“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那些还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的亲人、朋友、同胞。我们在这里，我们是第一道防线，也可能是最后一道。如果我们不去，谁去”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鼓掌，很快，掌声如同滚雷般席卷了整个大厅！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脸上最初的迷茫和恐惧，逐渐被一种混合着悲壮、责任和血性的坚毅所取代。 是的，危险，未知，恐惧。但正如指挥官所说，他们不去，谁去他们是军人，是探险者，是守护者。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荣耀。 苏映雪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接下来的十四天航程，我们将进行最高强度的战备训练和环境适应性调整。每个人，都需要明确自己的岗位和应急预案。我要你们记住，在灰烬星域，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但同时，我也要求你们相信身边的战友，相信我们的舰队，相信我，作为你们的指挥官，会竭尽全力，带你们找到生路，完成任务！” “是！指挥官！”震耳欲聋的回应声响彻大厅。 简报会结束，人群带着沉重的思绪和燃烧的斗志陆续散去。龙战刚想离开，却被陈默叫住，示意他和叶凌一起去苏映雪的临时办公室。 办公室内，苏映雪脱下外套，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刚才的演讲，很成功。”陈默递给她一杯水，“士气暂时稳住了，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我知道。”苏映雪喝了口水，看向龙战和叶凌，“叫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的直接感受。作为亲身经历过‘方舟’恐怖和接触过核心情报的人，你们觉得，我刚才透露的尺度……合适吗” 龙战思考了一下：“基本事实都说清楚了，避免了过于刺激的细节，比如楚风博士的具体遭遇和‘秩序之芯’的真相。强调‘威胁’和‘责任’，淡化‘绝望’，是对的。但‘观察者’可能是陷阱这一点，只模糊提及风险，没有深究，也是明智的，现在不宜引发更多猜疑。” 叶凌点头同意：“指挥官把握得很好。既建立了必要的危机意识，又给出了一个明确、正义的战斗目标。国际刑警的心理学简报也指出，在极端压力下，清晰的目标和集体责任感是维持士气和纪律的关键。不过，”她顿了顿，“十四天的航程，时间不短。这种悲壮激昂的情绪可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磨损，需要持续的信息更新和小型任务成功来维持信心。” “这点我和陈叔考虑到了。”苏映雪说，“航程中，会安排一系列模拟演练、技术突破通报，甚至可能进行几次短途的、相对安全的边缘区域扫描任务，让队员们保持状态和希望感。” 她看向龙战：“你的训练，特别是对‘秩序信号’的适应性测试，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如果你能稳定掌握这种能力，哪怕只是初步的，对侦察队和整个舰队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心理和技术支撑。” “我会尽力。”龙战承诺。 “另外，”苏映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关于我们三个……”她目光在龙战和叶凌脸上扫过，“接下来的行动，我们需要绝对的信任和无间的配合。过去的事情，个人的情感，我希望……都能暂时放在一边。至少在任务期间，我们首先是战友，是指挥官、战士和情报官。” 这话说得直白而通透。龙战神色不变，点了点头。叶凌则微微挺直了背，声音清晰：“明白，苏总。任务第一。我会做好我的本分。” “好。”苏映雪似乎松了口气，“那你们先去忙吧。龙战，按时完成今天的康复和测试。叶警官，侦察方案和浮标涂层的最终模拟数据，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 “是。” 两人离开办公室。走在安静的通道里，一时无言。 “苏总她……压力很大。”叶凌忽然轻声说。 “嗯。”龙战应道。 “刚才她说，希望我们把个人情感放在一边。”叶凌转头看向他，眼神复杂，“你觉得，做得到吗” 龙战停下脚步，看向她：“叶凌，我们现在要去的，可能是地狱。在那里，多一分杂念，就可能多一分危险。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必须做到。” 叶凌与他对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我会做到的。你也……保重。” 她说完，加快脚步，走向了战术情报中心的方向。 龙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向医疗训练区。 他知道，从今天起，那根名为“责任”和“生存”的弦，将在每个人心中绷到最紧。 而他们，将在这根弦上，走向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