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选与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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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发现的规律性底层信号，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舰队指挥层激起了新的波澜。 简报室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但也多了一丝方向性的锐利。 “信号特征分析确认，存在高度规律的非自然脉冲，频率稳定，编码结构精密，绝非随机噪声或生物意识混乱产物。”蜂鸟将放大的频谱图和分解代码投射在主屏幕上，“初步模拟破译尝试……指向一种状态监控或系统维持协议。内容极其晦涩，但有几个反复出现的结构单元，可能对应着‘容器完整性’、‘能量流约束’、‘外部接触协议禁止’。” “‘外部接触协议禁止’……”陈默沉吟，“听起来像是某种隔离或封锁指令。是‘方舟’的自保机制还是‘窃影’施加的控制” “无法确定。”蜂鸟摇头，“信号源位置同样模糊，似乎是从‘方舟’结构内部多个点弥散出来，再与周围混乱能量场混合。想准确定位，必须抵近，甚至可能……需要进入其内部能量场影响范围。” 苏映雪看向叶凌：“叶警官，你使用的‘非正规渠道和算法’，能否提供更多细节这对我们理解信号本质和潜在风险很重要。” 叶凌早已准备，调出一份技术文档概要：“是我在国际刑警特别技术部门参与开发的一种‘深度意识残留信号提取算法’，原本用于从受害者或被洗脑者混乱脑波中剥离被隐藏的线索或指令。它对规律性、非生物本能产生的神经信号或类神经信号有特殊敏感性。我调整了参数，用来过滤这次的信息流。” 她将算法核心逻辑简略展示：“简单说，它假设在极度混乱的意识场中，任何试图维持‘秩序’或执行‘程序’的念头，都会留下与背景噪声不同的、有‘目的性’的痕迹。刚才发现的规律脉冲，就符合这种特征。” “也就是说，‘方舟’内部，或者其关联系统里，很可能还存在一个或数个试图执行某种‘程序’或维持‘秩序’的……意识体或人工智能”黑曼巴总结道，表情古怪，“一个被困在噩梦里的……‘管理员’” “可以这么理解。”叶凌点头，“但这个‘管理员’的状态显然不正常。它的‘程序’可能已经受损、被扭曲，或者正在与周围的污染力量进行绝望的抗争。那声‘不要打开’的求救，也许就是它发出的最后警告。”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心情沉重。一个尚且保有部分理性和目的性的“意识”，被困在“黯蚀”污染的炼狱中，其痛苦和挣扎可能比纯粹的疯狂更加触目惊心。 “侦察目标需要更新。”苏映雪总结道，“除了评估‘方舟’的物理状态和污染程度，尝试定位并理解这个‘规律信号源’也成为重点。它可能是我们了解‘方舟’内部情况、甚至与残留理性进行有限接触的唯一窗口。同时，也要警惕，这本身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侦察方案需要相应调整。”陈默接口，“‘心智护盾’的优先级必须提高。另外，可能需要携带专门用于解析和模拟这种规律信号的小型设备，尝试建立单向或双向的初步沟通渠道。” “人选呢”苏映雪看向众人，“两艘‘潜影级’，六个名额。除了必要的驾驶员和技术专家，谁适合承担与这个可能存在的‘痛苦管理员’进行接触的任务这需要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敏锐的直觉，以及对‘基石’或‘黯蚀’能量有一定感知或抗性的人。” 短暂的沉默。 “我推荐我自己。”叶凌第一个开口，语气平静而坚定，“我对信号分析有经验，接触过类似的精神污染案例，并且……我对揭开真相有足够的动力和准备。” “我不同意。”龙战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没有看叶凌，而是直视苏映雪，“叶警官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但她对‘基石’和‘黯蚀’缺乏直接体验和深层认知。面对可能的精神污染，理论知识不足以形成有效防御。而且，她的首要任务是配合国际刑警的调查，不是作为我们的前沿接触人员去冒险。” 叶凌猛地转头看向龙战，眼神中闪过受伤和怒意，但很快被克制住，转化为一种冰冷的平静：“龙队是质疑我的专业判断和承受能力还是在用‘保护’的名义，剥夺我履行职责的权利” “我在评估任务风险与人员适配性。”龙战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接触未知精神实体，需要的是对污染本质有切身体会的人，比如……我。” “你的左臂神经损伤未愈，行动受限，不适合一线潜入。”苏映雪立刻驳回，“而且，你是舰队战术核心，不能轻易涉足这种不可测的风险。” “正因为风险不可测，才更需要有经验的人去。”龙战反驳，“我对‘黯蚀’的侵蚀和‘基石’的共鸣都有亲身经历，心理上也有准备。左臂问题，可以通过外骨骼辅助和调整任务分工解决。作为后方指挥，我无法获得第一手的感知信息，可能错过关键判断。” “你可以通过数据链和侦察队员的实时反馈做出判断。”苏映雪不为所动。 “有些东西，数据链传不过来。”龙战坚持，“比如那种精神污染的‘质感’，能量场的‘味道’，或者……那个‘管理员’可能传递的、非语言的‘情绪’碎片。这些直观感受，对判断其真实状态和意图至关重要。” 苏映雪沉默了，她知道龙战说的是事实。在涉及意识和能量的领域，仪器和数据有时确实不如亲身体验来得敏锐。但她不能让龙战去。 “我有个提议。”陈默适时插话，打破僵局，“龙队可以作为第二梯队的‘接触专员’，不参与第一波潜入和侦察，而是待在距离‘方舟’足够近、但仍处于相对安全距离的支援舰上。一旦前方侦察队确认了规律信号源的具体位置和相对安全性，并建立了初步的隔离接触环境，龙队再通过短程穿梭艇前往，进行深度接触尝试。这样，既能利用他的感知优势，又能将风险控制在相对可管理的范围内。” 苏映雪思考着这个折中方案。这确实降低了龙战直接暴露在“方舟”核心污染区的风险，但一旦接触开始，风险依然存在。 “我同意陈叔的方案。”叶凌忽然说道，她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恢复了专业态度，“但第一波的侦察和信号源定位工作，我依然坚持参与。我对‘盘古’架构和信号分析的经验，对前期工作有帮助。而且，如果真要与某个残留意识接触，多一个具备谈判和心理学背景的人在场，可能更有益。” 她看向苏映雪：“苏总，我可以接受不担任主接触者，但请让我参与前期侦察和接触准备。这是基于任务需求的请求。” 苏映雪的目光在龙战和叶凌之间来回扫视，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基于不同立场和过往的张力。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好。侦察队最终名单如下。”苏映雪开始宣布，“‘潜影一号’：驾驶员‘灰隼’，侦察专家‘夜枭’（深潜者成员），技术/安全官‘猎犬’。任务：常规外围侦察，结构扫描，防御评估。” “‘潜影二号’：驾驶员‘游隼’，信号分析/情报顾问叶凌，技术/支援官‘山猫’。任务：重点搜寻并定位规律信号源，尝试建立初步通讯协议，评估直接接触可行性。” “龙战，作为第二梯队接触专员，搭载于改装后的‘雨燕’（由‘灰狼’驾驶），在‘潜影二号’后方零点一光秒距离待命。只有在‘潜影二号’确认安全并发出许可后，方可前进至指定接触点。” “蜂鸟，负责所有单位的全局数据监控和‘心智护盾’远程协调。陈默、黑曼巴，负责舰队整体警戒和应急支援。” 她环视众人：“所有参与人员，必须通过天使的最终心理和生理评估。任务准备时间，四十八小时。有问题吗” “没有！”众人应道。 “散会，各自准备。” 众人离开。叶凌经过龙战身边时，脚步微顿，低声道：“放心，我会做好我的部分。你……也保护好自己。” 龙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等所有人都走了，苏映雪才叫住准备离开的龙战：“你留一下。” 龙战停下脚步。 “你刚才反对叶凌，有多少是出于专业考量，有多少是……”苏映雪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 龙战转身，面对她：“两者都有。她确实经验不足，这是事实。我不想她涉险，这也是事实。” “因为她是你的前任”苏映雪直接问。 “……是。”龙战没有否认，“但这不影响我的专业判断。她的技能更适合后方分析和支援，而不是一线接触未知精神实体。” 苏映雪看了他几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龙战，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你要明白，叶凌警官是一个独立的、有能力也有责任的个体。她有自己的选择和需要承担的后果。你不可能，也不应该替她把所有风险都挡在外面。尤其是在任务中，我们需要发挥每个人的最大价值。” “我明白。”龙战说，“所以我同意了陈叔的方案，也默认了她参与前期侦察。” “那就好。”苏映雪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龙战沉默。 “我担心你在任务中，因为个人的牵挂和顾虑，做出不够理智的判断。”苏映雪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龙战，你现在不仅仅是我的保镖，也是这支舰队的关键人物。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所有人的生死，影响着我们能否抵达‘回响星云’，能否完成使命。所以，我要求你，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把‘苏映雪的安全’和‘任务成功’放在第一位。其他的一切，包括对叶凌的关心，对我的……任何超出职责范围的担忧，都必须暂时放下。能做到吗” 她的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要看到他内心深处。 龙战与她对视，许久，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能。” “很好。”苏映雪收回目光，转身走向控制台，“回去准备吧。四十八小时后，行动开始。” 龙战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胸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被她看穿心思的些微窘迫，有对她理性与担当的敬佩，也有一种沉甸甸的、被她如此信任和依赖的责任感。 他转身离开简报室，步伐沉稳。 无论如何，任务必须完成。他必须成为那把最锋利、最稳定的刀。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叶凌并没有立刻离开。她靠在转角处，听着隐约传来的、门内最后的对话片段，尤其是苏映雪那句“对我的……任何超出职责范围的担忧”，让她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脸上重新恢复冷静和专注。 行动即将开始，她也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