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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王城，这座曾经象征着王世充最后野望的坚城，在经历了慈涧惨败和连日围困后，已如风中残烛。城头守军的眼神从最初的惶惑变成了麻木与绝望，粮草日渐消耗，援军杳无音信，而城外隋军营垒日益森严，那面猎猎作响的隋字龙旗仿佛死神的请柬。 《告天下臣民书》的余波与李世民檄文带来的短暂喧嚣，似乎并未影响杨广既定的步伐。两仪殿的争论、天下的议论，都被他转化为更坚定的意志，倾注于对野王城的最后一击。 围城已近一月。期间，李靖指挥若定，并不急于攻城，而是不断派小股部队骚扰，挖掘壕沟，修筑土山，将野王城围得铁桶一般。暗卫细作在城内散布的谣言与分化策略也开始发酵，王世充与其侄王仁则之间的矛盾日益公开化，军中人心浮动，每日都有士卒冒着被射杀的风险缒城投降。 “陛下，”李靖指着沙盘上标记的几处城墙，“根据暗卫内线及这些时日观察，北门及东门段城墙因年久失修，且守军士气最为低落，可作为主攻方向。土山已高过城墙，强弩可覆盖城头，攻城锤与冲车亦已备妥。” 司马德戡摩拳擦掌：“陛下，末将愿为先锋，必为陛下拿下此城！” 杨广目光扫过沙盘，最后定格在野王城上，声音平静无波：“时机已至。传令，明日卯时，总攻！” \ \ \ 翌日，黎明前的黑暗被无数火把撕碎。 低沉而威严的战鼓声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响彻原野。隋军大营营门洞开，一列列盔明甲亮的羽林军士卒踏着整齐的步伐，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野王城缓缓逼近。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连晨曦似乎都为之凝滞。 城头，王世充身披重甲，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他看着城外那支纪律严明、杀气腾腾的军队，再回头看看城头那些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守军，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放箭！挡住他们！”他嘶哑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城头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大多被羽林军坚实的盾牌和精良的铠甲挡住。隋军阵中，令旗挥动。 “风！风！风！” 伴随着震天的怒吼，部署在土山和阵前的强弩方阵爆发出第一轮齐射！比守军弓矢强劲数倍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金属风暴般覆盖了城头！刹那间，城垛碎裂，血花迸溅，守军成片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攻城队，前进！” 司马德戡一马当先，率领着扛着云梯、推着冲车的重甲步兵，在弩箭的掩护下，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向城墙！ 真正的血战开始了。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热油金汁倾泻，不断有隋军士卒从云梯上跌落，但更多的人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改良后的云梯带有铁钩，更加稳固；士卒的甲胄也更加坚固，大大提升了生存率。 杨广立于中军麾盖之下，冷漠地注视着这场血腥的攻城战。他并未亲自冲阵，此刻的他，是掌控全局的大脑，是激励士气的象征。《御尽万法根源智经》高速运转，分析着战场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随时准备调整策略。 战斗最激烈处，在于北门。司马德戡身先士卒，挥舞着长刀，已然登上了城头，刀光闪烁间，数个郑军军官被劈下城墙，他如同磐石般在城头站稳，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 “陛下，北门已破！”传令兵飞奔来报。 杨广眼中精光一闪：“命令李靖，东门加强攻势！命令中军，向前推进，准备入城！” 就在北门激战正酣，吸引了守军大部分注意力时，东门方向，李靖看准时机，下令隐藏已久的攻城锤对城门发起了致命撞击！ “咚！咚！咚！”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丧钟，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本就士气低落的东门守军，在隋军内外夹击、主将又疑似战死（杨公卿）的恐慌下，终于崩溃。 “城门破了！隋军杀进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东门的抵抗瞬间瓦解。李靖挥军涌入城内，与从北门杀入的司马德戡部汇合，如同两把铁钳，绞向城中心负隅顽抗的敌人。 \ \ \ 城守府内，一片混乱。 王世充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面如死灰。他拔出佩剑，试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然而，他身边的亲卫已然不多，且个个眼神闪烁。 “叔父！降了吧！”王仁则突然带着一批心腹军官冲了进来，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带着一丝决绝，“大势已去，何必让全城将士百姓为我们陪葬！” “逆子！你敢！”王世充目眦欲裂。 “不是我敢，是兄弟们都想活命！”王仁则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军官立刻围了上来。与其陪王世充殉葬，不如擒下他，作为投诚的晋身之阶！这是暗卫细作多日运作的结果，也是人性在绝境中最真实的选择。 片刻的混乱与厮杀后，王世充被其侄王仁则及部下生擒。 当王世充被五花大绑，押解到刚刚入城的杨广马前时，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军阀，彻底瘫软在地，连抬头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杨广高踞马上，甚至没有多看王世充一眼，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街道、跪伏在地的降卒、以及那些从门缝中偷偷张望、眼神中带着恐惧与一丝希冀的百姓。 “押下去，严加看管。清点战果，肃清残敌，出榜安民。”他淡淡地吩咐，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遵旨！” \ \ \ 河内大捷的战报，以比《告天下臣民书》更快的速度，传遍了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太原，李渊手中的战报飘落在地，他踉跄后退，跌坐在胡床上，喃喃道：“河内……也丢了……王世充……完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 李世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收到的不只是战报，还有隋军在野王攻城战中展现出的那种高效的指挥、精良的装备和悍不畏死的士气。“他的新军……已成气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江淮，寇仲刚刚击溃了任少名的主力，控制了长江一段水道，正志得意满。收到飞鸽传书后，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乖乖，王世充这么快就玩完了这位皇帝老子，下手真黑啊！”他看向北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迫近的、令人窒息的巨大阴影。争霸天下，不再只是与杜伏威、李子通之流的游戏了。 徐子陵默然不语，他能感觉到，中原的天，真的要变了。那头蛰伏的巨龙，不仅张开了獠牙，更已腾空而起，其投下的阴影，将覆盖整个天下。 \ \ \ 洛阳，皇宫。 杨广独自立于两仪殿的高台之上，夜幕下的洛阳城灯火璀璨，仿佛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星河。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从野王城缴获的、代表王世充权柄的印信。 第一卷《昏君面具，暗掌乾坤》，至此，已可画上句号。 从雁门关魂穿绝境的惶惑，到暗掌乾坤、培育班底的隐忍；从朝堂争斗、清除宇文，到江湖初探、与魔合作；从舆论交锋、理念碰撞，到最终亮出獠牙、雷霆平叛…… 他成功地撕下了“昏君”的面具，虽然取而代之的是“暴君”与“雄主”交织的复杂评价。他建立了一支初步忠诚且战力强悍的新军，打造了属于自己的情报与财政体系，吸引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贤才，更将改革的理念撒向了天下。 内部，宇文阀覆灭，王世充授首，朝堂初步整合，皇权空前巩固。 外部，李阀虽得静斋支持，却已感受到巨大压力；双龙崛起于江淮，暂时成为牵制南方的棋子；魔门合作尚在掌控，静斋对立已成定局。 天下大势，已从杨广孤守雁门的绝境，演变成如今坐拥中原、虎视天下的格局。他与李唐的东西对峙，与慈航静斋的理念之争，与双龙那微妙而复杂的关系，都已铺垫完成。 “这，只是开始。”杨广望着璀璨的星空，眼中燃烧着比星辰更炽烈的火焰。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血腥残酷。他要面对的，是得到正道全力支持、同样杰出的李世民；是潜力无限、身负“天命”的寇仲徐子陵；是盘根错节的各方门阀势力；是虎视眈眈的塞外突厥…… 但这又如何 他来了，他看见了，他必将征服！ “这天下，朕要定了。不仅要一统江山，更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的低语融入夜风，仿佛一声龙吟，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