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疏离之墙与窥见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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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白，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消毒水味道的白。它试图掩盖一切污秽与异常，将所有人纳入它规范、安全的体系。但对于林枫而言，这白色如同囚笼，比岛上最幽深的洞穴更令人窒息。 秦教官的“恢复”进度良好。他已经能下床进行简单的康复训练，与医护人员的交流也趋于“正常”。他甚至开始整理一份关于荒岛求生（经过大量删减和美化版本）的报告，准备提交给相关部门。林枫知道，这是秦教官重新融入这个世界的方式，一种军人式的纪律和自我调节。 但林枫做不到。 他依旧沉默，拒绝大部分交流。心理医生将他诊断为“严重的创伤后分离性障碍”，建议进行长期的心理干预。他们无法理解，林枫的“分离”，并非与现实的割裂，而是与现实之间，隔着一层他们永远无法看见的、由古老秘密和血腥记忆构成的厚墙。 他的守秘人血脉在这片“正常”的土地上异常沉寂，如同离水的鱼。然而，另一种更加隐晦、更加不受他控制的感觉，却在悄然滋生。 起初只是模糊的直觉。那个总是带着职业化微笑、负责给他送餐的护工，靠近时会让林枫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仿佛他干净整洁的制服下藏着某种不协调的气息。那个在花园里大声讲着电话、抱怨股市跌宕的中年男人，其焦虑在林枫感知中，扭曲成了一种近乎实质的、暗红色的波动。 林枫起初以为这只是自己过度敏感，是岛上经历留下的后遗症。 直到那天下午，一位新来的、负责清洁病房的阿姨推着工具车进来。她是个面相和善、身材微胖的妇人，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然而，就在她弯腰擦拭床头柜时，林枫无意中瞥见了她挽起袖口的手臂内侧。 那里，在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颜色极淡的灰色印记。那印记的形状扭曲，并非胎记或伤痕，隐隐约约，竟让林枫联想到了岛上那些石碑符号的某种简化变体！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林枫的脊背窜上头顶！ 他猛地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体内沉寂的血脉似乎被这熟悉的“异常”所刺激，微微躁动了一下。当他再次睁开眼，用一种全新的、“感知”的视角去看那位保洁阿姨时，他“看”到了更多——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灰色雾气，如同黏腻的蛛网，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她周身，尤其是那个印记所在的位置！ 这雾气……与岛上腐化气息的本质同源，只是微弱了无数倍，并且似乎处于一种……“休眠”状态 保洁阿姨似乎察觉到了林枫过于专注的目光，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小伙子，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林枫立刻收敛了所有异常，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不是幻觉！ 这座看似光鲜亮丽的现代都市，并非他想象中的“净土”！腐化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孢子，早已随着海风、随着航班、随着那些从世界各地归来的人，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它们潜伏在人群之中，依附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如同冬眠的种子，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或者某个来自远方的“唤醒” 这个发现让林枫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远比面对岛上那些狰狞的眷族更甚。因为这里的威胁是隐匿的，是融入背景的，是防不胜防的！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用他那种源于守秘人血脉的、对“异常”的敏锐直觉，去审视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他发现，拥有那种灰色印记或缠绕着稀薄腐化雾气的人，并非多数，但也绝不止一两个。他们散布在医院的工作人员、其他病人、甚至前来探视的家属之中。印记的位置各不相同——手臂、脖颈、甚至有一个小孩，印记就在他的耳后，被头发遮掩。腐化雾气的浓度也各有差异，但无一例外，都处于一种极不活跃的“蛰伏”状态。 这些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照常工作、生活、谈笑。但林枫能感觉到，在他们“正常”的表象之下，某种东西正在缓慢地、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们的情绪更容易出现细微的波动（尤其是负面情绪），他们的生命力似乎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被那灰色的雾气汲取、同化。 这是一种无声的侵蚀，一场缓慢进行的瘟疫。 林枫没有将他的发现告诉任何人，包括秦教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无法确定秦教官是否会相信，或者，是否会因此将他视为更大的“异常”而采取某些措施。他们之间虽然有着过命的交情，但那堵由不同认知构成的墙，已经悄然立起。 这天深夜，病房里只剩下林枫一人。秦教官因为配合某项检查，暂时去了别的楼层。 林枫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掌心中，那点冰蓝色的微光似乎因为感知到外界潜伏的腐化而微微活跃了一丝，传递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驱散了他心头的些许烦恶。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不是护士查房那种规律的敲门声，而是带着某种迟疑和……诡异的节奏。 林枫猛地回头，守秘人血脉虽然沉寂，但基本的警惕瞬间提升到极致。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盯着那扇门。 门把手缓缓转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陌生的、属于年轻医生的脸探了进来。他戴着金丝边眼镜，脸上带着一种过于标准的、仿佛练习过无数次的关切笑容。 “林先生，还没休息吗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想着是否需要一些助眠的药物”医生的声音温和有礼。 然而，在林枫的感知中，这个医生周身缠绕的腐化雾气，远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浓郁！那雾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一条条灰色的、细小的触手，在他白大褂的缝隙间缓缓蠕动！而他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非人的冰冷与探究！ 他不是来送药的。 他是来“观察”的。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这座医院，或者说，他所在的这个“安全区”，可能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回应：“不用了，谢谢。” 医生脸上的笑容不变，又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体内沉睡的血脉和掌心的秘密。 “那好，请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可以随时按呼叫铃。”医生意味深长地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林枫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疏离之墙之外，阴影已然窥伺而来。回归文明，并非危机的结束，而是一场更加复杂、更加隐匿的战争的开始。他握紧了掌心，那点冰蓝的微光，是他此刻唯一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