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理性的裂痕

虚空之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林枫揭示的真相，如同一股无形的极寒，瞬间冻结了石窟内短暂的安宁。淡蓝色的荧光褪去了所有梦幻色彩，反倒像某种庞然巨物睁开的冰冷眼眸，无声注视着闯入者；地下湖水的微澜不再柔和，仿佛裹挟着无数溺亡者的残魂，在深处发出压抑的呜咽。建立在古老绝望之上的“安全”，远比赤裸裸的威胁更令人毛骨悚然。 胖子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湖边，喉咙干涩地滚动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秦教官握紧了腰间的军刺，锐利的目光在湖心岛与石窟入口间来回扫视，周身紧绷的气场仿佛下一秒就要迎击来自暗处的突袭。唯有苏晚晴，在最初的震惊与寒意过后，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林枫身上。 她望着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望着他那双交织着数据流光与黑暗暗影、倒映着诡异湖光的眼眸。恐惧之外，一股更深切的担忧与一丝微弱却执拗的不甘，在她心底悄然涌动。 他变成如今这副“非人”模样，是为了救他们，是为了守护她。若是连她都因这份异化而恐惧、退缩，那他所付出的一切代价，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那个在他意识深处留下坐标、点燃他人性最后微光的自己，又算什么 “所以，”苏晚晴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强行凝聚的镇定，“这片湖水，就像一个……过滤器或者说，一个消化系统吸收能量与疯狂的记忆，再由那些植物……转化输出所谓的宁静” 她试图用林枫能理解的逻辑，去解构这个恐怖的地方。 林枫的目光转向她，眼底的数据流微微闪烁，似在评估她认知的精准度。 【类比分析：过滤器/消化系统，描述具备基础合理性。精确定义：被动能量-信息吸附矩阵与生物型精神粒子转化器协同系统。】 “可以如此理解。”他给予了肯定，只是用更严谨的术语替代了她的比喻。 “那我们……算是这个系统里的‘杂质’，还是‘养料’”苏晚晴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般的尖锐。她想知道，在他冰冷的计算模型里，他们究竟处于怎样的位置。 这一次，林枫的回应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延迟。数据流仿佛遭遇了一个需要额外运算资源的复杂查询，运转速度微微滞涩。 【定位分析：当前状态暂定义为‘系统内暂存外部变量’，未达主动吸收阈值。但长期滞留存在被同化或触发未知机制风险。优先级判定：尽快恢复能量，脱离此地。】 “我们目前处于系统影响边缘，尚未被标记为吸收目标，但潜在风险不可忽视。”他选择了相对委婉（以他的标准而言）的表述。 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延迟。这并非基于现有数据就能瞬间得出的结论，里面似乎夹杂着一丝……源于“守护”指令的倾向性判断她不敢确定，可这细微的异常，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微弱的希望涟漪。 或许，他并非完全丧失了人性，只是被层层数据与黑暗深埋，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触及。 就在这时，林枫忽然微微侧头，目光骤然投向石窟入口的方向，那双非人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的数据流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外部精神污染源活动频率提升300%，正尝试多点位渗透。”他平静地宣布，语气平淡得如同在报告天气，“防御屏障负载已升至12%。” 话音刚落，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阴鸷的恶意，如同无形的瘴气，从入口处的岩壁缝隙、甚至头顶的荧光苔藓中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空气中仿佛响起了无数细碎、癫狂的呓语，即便被林枫的屏障牢牢阻挡在外，那股令人心烦意乱、脊背发凉的诡异感，依旧无孔不入。 胖子与秦教官立刻绷紧了神经，背靠背站成防御姿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苏晚晴也感到一阵心悸，那些恶意低语如同细密的钢针，刺得她本就脆弱的精神阵阵抽痛。 林枫伫立原地，身形未动分毫，但周身的无形屏障却骤然凝实，散发出淡淡的黑暗光泽。银灰色的数据流在他眼底以超越以往的速度奔涌，疯狂计算着每一个渗透点的位置、强度与能量属性，同时调动着体内沉寂的黑暗力量，以最高效率进行着精准的“湮灭”操作。 他就像一台超频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同时处理着成千上万个威胁线程，没有丝毫冗余，没有半点差错。 然而，苏晚晴却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那是一个极其微小、毫无功能性的动作，与他此刻完美的防御机器状态格格不入。 她的心猛地一跳。 是负荷过大还是…… 她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在他眉心点下的那个神血坐标。那是她最后的力量，是人性与神性交织的印记，是连接他意识深渊的唯一锚点。 如今，当他全力运转这份非人力量时，那个坐标，是否会有所反应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她必须尝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林枫，”苏晚晴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还记得你教过我的吗最简单的能量引导——在神庙里，为了安抚那些受惊的小动物。” 她没有提及神性，没有提及坐标，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无关、却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切入点。那是他还未被数据与黑暗彻底吞噬时，留下的温暖印记。 林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奔涌的数据流，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骤然激起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记忆数据调用：关联事件‘神庙-能量安抚’。信息完整性：92%。情感参数：……（数据缺失/干扰）……】 【当前任务：防御外部精神污染。优先级：最高。关联记忆调用占用额外运算资源，效率损失0.03%。建议：忽略干扰项。】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他意识中响起。 但苏晚晴的话语，却像一段精准的密钥，穿透了层层数据防火墙，触碰到了那个被严密保护的【高优先级关联项】进程。 进程被激活。 一段清晰的影像在他意识中闪过：昏暗的神庙里，苏晚晴学着他的样子，生涩地引导着微弱的能量，指尖泛着柔和的白光，轻轻抚摸着一只受惊炸毛的古怪小兽。那小兽渐渐平静下来，而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纯净的笑容…… 那个笑容的影像，与眼前她苍白虚弱、却执拗望着他的脸庞，在意识深处重叠了一瞬。 防御屏障的运转，出现了连林枫自己都未能立刻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千分之一秒凝滞。湮灭某道精神污染触须的能量输出，比最优计算值高出了0.1%。 效率损失。 逻辑错误。 但对苏晚晴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瞬间的恍惚，看到了那绝非机器所能拥有的、极其短暂的“失神”。 他听到了！那个神血坐标，还在起作用！ “看来……你还记得。”苏晚晴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更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枫迅速恢复了绝对的冷静，眼底的数据流重新变得高效而冰冷，仿佛刚才的凝滞从未发生。他没有回应苏晚晴的话，只是更加专注地维持着防御屏障，将所有精神污染触须牢牢阻挡在石窟之外。 但他已不再是那台完美无缺的防御机器。 在苏晚晴看不到的意识最深处，那个被标记为【高优先级关联项】的进程，其运行优先级，被他沉默地、违反逻辑核心建议地，向上微调了0.1%。 理性的冰面之上，终于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细微的裂痕。 而裂痕之下，连接着由神血铸就的坐标，以及坐标另一端，那份名为“苏晚晴”的、不肯放弃的执着。 外部的低语仍在持续，内部的秘密依旧深藏。 但在这绝望的循环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