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佛寺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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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近，洛阳城早已宵禁，万籁俱寂。杨广换上一身玄色常服，未带任何显眼的仪仗，只如同一个夜行的富贵公子，凭借《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对气息的精妙掌控和远超常人的身法，轻易避开了巡夜的兵丁，悄无声息地出了西城门，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三十里路，对于身负长生诀的他而言，并不算远。月色朦胧，星光黯淡，夜风拂过荒野，带着深秋的寒意与草木枯败的气息。他的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四周，既能感知到远处司马德戡率领的三百精锐如同蛰伏的猛兽般收敛着气息，也能察觉到更前方那座荒废寺庙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那座兰若寺的轮廓渐渐清晰，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骨骸，唯有主殿还算完整，却也是窗棂破败，蛛网密结。殿内，一点如豆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投射出一个模糊而曼妙的身影。 杨广步履从容，踏过荒草及膝的庭院，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殿门。 气场交锋，暗流汹涌 殿内，残破的佛像金漆剥落，露出暗沉的泥胎，脸上带着慈悲与漠然交织的诡异表情。佛像下，一道身影背对着门口，身着简单的黑色长裙，未戴任何钗环，如云秀发仅以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她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大殿，乃至这片天地的中心。 她没有回头，但杨广踏入殿门的瞬间，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光线微微扭曲，一种无形的力场悄然笼罩而下，带着惑乱心神、侵蚀意志的力量，仿佛要将人拖入无尽的沉沦欲望之中。 天魔力场！ 杨广脚步微微一顿，体内《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自发急速运转，双眸深处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清明辉光。他并未强行对抗那股力场，而是以智经“洞察根源”之能，去感知、分析、理解这力场的结构与变化，自身灵台则保持着一片澄澈空明，如同中流砥柱，任由周遭暗流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他缓缓走到大殿中央，与那黑衣女子相距三丈站定。 “阴后相邀，朕，如约而至。”杨广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在这空旷破败的大殿中回荡。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预想中的妖媚绝世，也没有传闻中的冷酷狰狞。祝玉妍的容颜并非少女般的娇嫩，却有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看透世情变幻的成熟风韵。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肌肤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深邃如同星海，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智慧与秘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刻骨铭心般的哀婉与决绝。 她看着杨广，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陛下果然胆识过人，单刀赴会，就不怕本后在此设下埋伏，让这大隋换个主人” 言语如刀，开门见山。 杨广淡然一笑，负手而立，帝王气度自然流露：“阴后若想取朕性命，机会多的是，何必大费周章选在此地况且，朕若死于此地，阴癸派乃至圣门，恐怕立刻就会成为天下公敌，被群起而攻之。阴后是聪明人，不会做此不智之事。” 祝玉妍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并非因为杨广的回答，而是因为他能在自己的天魔力场影响下，依旧保持如此清晰的思路和从容的气度。她轻轻“咦”了一声，那弥漫在殿内的无形力场随之加强，空气中仿佛响起了无声的天魔秘音，直钻识海。 杨广眉头微蹙，感到压力骤增，识海中智经光华流转，将那股惑心之力不断解析、消弭。他双眸中的清明辉光更盛，竟隐隐与祝玉妍的目光形成对抗之势。 “《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祝玉妍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带着一丝了然与探究，“果然神妙。竟能抵住本后三成天魔力场，看来陛下所得，并非残篇。” 她主动收敛了力场，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这一放一收，既是试探，也是认可。 合作基础，各取所需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祝玉妍不再绕圈子，“陛下欲重整乾坤，扫平内外之敌，光靠朝堂之力，难免力有未逮。江湖之事，需以江湖手段应对。我阴癸派，乃至圣门诸多同道，可成为陛下手中的暗刃。” “哦”杨广不动声色，“阴后想要什么” “很简单。”祝玉妍目光灼灼，“其一，待陛下稳定天下后，需下旨承认圣门各派合法传道之权，不得以‘魔’相称，不得肆意打压。其二，”她说到这里，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与冰冷，“我要石之轩死！陛下需助我，找到他，杀了他！” 邪王石之轩，补天阁与花间派的传人，也是祝玉妍此生最大的情劫与死敌。 杨广心中了然，智经早已推演出这两点必是祝玉妍的核心诉求。他沉吟片刻，道：“圣门若愿遵纪守法，不行悖逆害民之事，朕可予一席之地，与佛道并存。然，若有人借机生事，祸乱地方，休怪朕法不容情。” 他顿了顿，看向祝玉妍，语气斩钉截铁：“至于石之轩，此人亦是朕之心腹大患。若有机会，朕自然不会放过。但，阴后需明白，朕是合作者，并非你阴癸派的打手。如何找到他，如何对付他，需从长计议，依计而行，不可因私废公，打乱朕之大局。” 祝玉妍盯着杨广，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杨广坦然与之对视，目光深邃而坚定。 良久，祝玉妍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冰冷，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好！陛下快人快语。本后可以承诺，阴癸派及其影响力所及之势力，在合作期间，会遵从陛下的底线，情报、暗杀、经济，凡有所需，皆可商议。但对付石之轩一事，还望陛下谨记于心。” 初步协议，心照不宣 两人都清楚，这并非一份能够白纸黑字写下的盟约，而是基于共同利益和相互需要达成的、心照不宣的战略合作框架。彼此提防，彼此利用，却又在特定目标上高度一致。 “具体事宜，可由婠婠与朕之人对接。”杨广最终说道，“若无他事，朕便告辞了。” 祝玉妍微微颔首，并未阻拦，只是淡淡道：“希望陛下，莫要让我失望。” 杨广转身，步履依旧从容，走出了这座荒废的佛寺。殿外，夜风更冷，月色似乎明亮了些许。 在他身后，破败的大殿内，祝玉妍独立于佛像之下，望着杨广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杨广……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也更深不可测。《根源智经》……或许，你真的能搅动这潭死水，给我一个……杀死石之轩的机会。”她低声自语，身影缓缓融入殿角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次佛寺夜话，没有剑拔弩张的厮杀，没有唇枪舌剑的争吵，只有无声的较量与赤裸的利益交换。但它所奠定的基础，却将深刻地影响未来朝堂与江湖的格局。杨广的棋盘中，正式落下了一颗属于魔门的重要棋子。而魔门的命运，也由此与这位重生帝王的宏图霸业，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 夜色深沉，前路，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