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长安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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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前夜的长安城，如同一锅即将达到沸点的热油，表面在宵禁的森严下维持着异样的平静，深处却翻滚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寇仲与徐子陵栖身的客栈房间内，烛火如豆，映照着两人沉静而警惕的面容。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规律性，仿佛在倒数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陵少，你感觉到没有”寇仲压低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今晚这城里的‘味道’，不对劲。” 徐子陵盘膝坐在榻上，微微颔首。他双眸闭合，但灵觉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房间，感知着这座巨大城市在夜幕下的细微脉动。 他“看”到了更多。如果说白日的长安是各方势力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布局，那么入夜之后，许多蛰伏的阴影，才开始真正活跃起来。 魔门的气息如同夜色中游弋的毒蛇，变得更加诡秘而集中。几股强大的阴冷气机，正从城中不同角落，向着大慈恩寺的方向缓缓汇聚、潜伏，显然是在做最后的布置与观望。他们并未急于行动，更像是等待猎物出现的猎人，耐心得令人不安。 而代表朝廷的暗卫，其活动则呈现出另一种特点。他们的气息更加分散，如同水滴渗入沙地，遍布在通往大慈恩寺的各条要道、制高点，以及可能发生意外的区域。他们似乎建立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监控网络，并非为了强攻，更像是在编织一张覆盖全局的情报与预警之网。徐子陵甚至能隐约察觉到，有几道特别凝练的暗卫气息，已经渗透到了极为靠近大慈恩寺外墙的位置，如同钉子般楔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为最清晰的“观察”。 最让徐子陵心头微凛的，是几股若隐若现、带着浓烈异域风格与强大精神波动的气息。它们如同飘忽的鬼火，在城西某片胡商聚集区域闪烁，偶尔流露出一丝贪婪、好奇，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这绝非中原路数的内家高手，更像是来自遥远西方的神秘修行者，或是突厥王庭供奉的顶尖萨满、精神大师。他们似乎也对和氏璧，或者对这场“天命”仪式本身，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除此之外，城中还混杂着数量不少、强弱不一的“第三方”气息。有的是独来独往、艺高胆大的江湖大盗，眼中只有那价值连城的古玉；有的是某些不甘寂寞、意图趁乱牟利的地方豪强私兵；甚至还有一些气息古怪，似是而非，难以判断其来历与立场的独行者。这些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夜色中躁动不安，却又因皇城与寺院的森严守卫而不敢妄动，只能在焦灼中等待，等待可能出现的混乱之机。 整座长安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棋盘，黑白双方（李唐/静斋 与 潜在的破坏者/观察者）之外，还布满了颜色各异、意图不明的棋子，正在黑暗中悄然挪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与机会。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张力，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各方人马都到齐了，”徐子陵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魔门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朝廷的人则在编织大网，监控一切；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异域高手，以及数不清的亡命之徒……明日的大慈恩寺，恐怕不会仅仅是授璧那么简单。” 寇仲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冒险家特有的兴奋光芒：“越乱越好！水越浑，咱们才越有机会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龙，谁又在装神弄鬼！陵少，你说杨广的人会不会动手抢” 徐子陵沉吟道：“强抢，可能性不大。大慈恩寺如今必是铜墙铁壁，高手云集，强攻代价太大，且即便得手，也难以带出长安。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在等待‘授璧’本身可能出现的变化，或者……准备在其他方面做文章。”他想起杨广那份《帝诏驳天命论》以及那些遍布市面的“高仿”和氏璧，隐约觉得，那位皇帝的杀手锏，或许并非武力。 就在这时，远处皇城方向，隐约传来一阵低沉而肃穆的钟声，穿透寂静的夜空，悠悠传来。那是宫中的夜钟，也像是在为明日的盛典做最后的净街与警示。 钟声过后，城中的各种隐匿气息，似乎也随之收敛了几分，如同猛兽在出击前，最后的屏息凝神。 “快子时了。”寇仲计算着时间，“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陵少，咱们怎么去观礼混在人群里怕是很难靠近核心。” 徐子陵早已想好：“大慈恩寺外墙高耸，且必有重兵把守，寻常方法难以潜入。不过，寺外有几处地势较高的酒楼、茶肆，明日必定爆满，我们可以早些占据一个视野好的位置。此外，”他顿了顿，“我感应到寺外东南角有一片古槐林，林木森森，其中几株古槐极高，枝叶繁茂，且距离寺内主要殿前广场不算太远，以你我目力，或可观其大概。那里气息杂乱，应是各方眼线汇聚之处，反倒容易隐匿。” “好主意！”寇仲眼睛一亮，“咱们就先去占个树上的好位置！嘿，居高临下，看得清楚，跑路也方便！” 两人计议已定，便不再多言，各自调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重阳之日。他们知道，明日他们所见到的，将不仅仅是和氏璧的归属，更可能是天下大势走向的一个关键转折点。无论结果如何，这场发生在长安的“天命”大典，都将深刻地影响他们，以及他们身后少帅军的未来。 夜色，在一种极度压抑的静谧中，缓缓流逝。长安城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睁开了无数双窥伺的眼睛，等待着第一缕晨光刺破天际，也等待着那注定要震动九州的时刻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