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静斋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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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踏峰，七重门禁之后，慈航静斋深处，一处名为“剑心通明”的雅舍内。此地终年云雾缭绕，松柏常青，仿佛独立于尘世之外，唯有清泉潺潺与风过竹林的沙沙声，涤荡着凡俗的喧嚣。 师妃暄静立于舍外平台，依旧是那身淡青衣裙，面覆薄纱，身姿如仙，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她刚刚结束了长达三个时辰的入定，将洛阳之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尽数梳理沉淀。此刻，她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正望向西方——洛阳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她身后，雅舍的门无声开启。一位身着素白麻衣，容颜清丽绝伦，气质却更加超然物外，仿佛已与这山、这云、这天地融为一体的中年女子，缓步而出。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但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世情的眼眸，却昭示着她远非表面年纪。正是慈航静斋此代斋主，梵清惠。 “妃暄，你的心，乱了。”梵清惠的声音平和舒缓，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直指本质。 师妃暄缓缓转身，躬身行礼：“师尊。”她并未否认，轻声道：“洛阳一行，所见所闻，远超妃暄预期。那位皇帝陛下……与典籍记载、江湖传闻，判若两人。” 洛阳总结，明君表象下的铁血 师徒二人步入雅舍，在蒲团上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只有一壶清茶，两只素杯。 师妃暄开始详细叙述，从她潜入洛阳，观察到漕运新政的推行，到董淑妮夜宴上各方势力的暗流，再到宫变之夜的惊心动魄。她的声音空灵平静，却将那一幕幕场景清晰地勾勒出来。 她描述了杨广如何借漕运之弊，精准打击黄河帮，顺势整顿吏治，手段老辣。 她描述了宫变之夜，杨广如何隐于幕后，任由叛军深入，最后才现身紫微殿前，以雷霆手段斩杀宇文士及，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与决断。 她更重点描述了杨广展现出的武道修为，以及那仿佛能洞察一切、掌控一切的奇异气场（她不知是《根源智经》，但能感受到其不凡）。 最后，她提到了阴癸派的公然出手，祝玉妍拦截赵德言，婠婠清理邪道，魔门与朝廷之间那不言自明的合作关系。 “师尊，”师妃暄总结道，“此人隐忍、狠辣、果决，更兼具高超的权谋与不俗的武力。他推行新政，看似利国利民，整顿漕运，清查田亩，扩大科举，皆是指向门阀根基之举。观其言行，确有重整河山、再造乾坤之志。若单论能力与手腕，或可称……雄主。” 理念冲突，王道与霸道的抉择 梵清惠静静聆听，期间未曾打断，只是偶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直到师妃暄说完，她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的弟子。 “妃暄，你看到了他的能力，看到了他的手段，甚至看到了他可能带来的‘秩序’。”梵清惠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你可曾看到，他脚下累累的白骨可曾听到，天街之上，那百余叛逆及其亲眷临死前的哀嚎” “他以铁血立威，以杀戮震慑，此乃霸道，非是仁政。”梵清惠微微摇头，“我静斋择主，首重‘仁德’。杨广或有能力终结乱世，但其手段酷烈，心性难测，更与魔门妖人为伍，此乃大忌。魔门功法，惑乱人心，追求极致自我，与天道仁和背道而驰。与魔门深度勾结者，其心性必受侵蚀，岂能真正心怀天下，泽被苍生” 她顿了顿，继续道：“况且，他所推行新政，虽于国有利，却严重损害门阀利益。天下门阀，并非皆是宇文阀那般奸恶，其中亦有不少秉持礼法、教化地方的仁德之士。杨广此举，无异于斩断天下稳定的根基之一，恐引发动荡。我静斋与世间诸多秉持正道之家族渊源颇深，岂能坐视” 师妃暄默然。她理解师尊的顾虑。慈航静斋追求的，不仅仅是一个统一的帝国，更是一个符合儒家仁政理想、由“仁德”之君统治的清明世界。杨广的霸道和与魔门的牵扯，确实与静斋的理念有着根本性的冲突。 “更何况，”梵清惠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李阀次子李世民，仁厚英武，礼贤下士，更有济世安民之宏愿。其治下太原，政通人和，百姓安乐，方是仁君之象。我静斋观察天下已久，李世民方是承载天命的最佳人选。” 新的策略，扶持李唐，舆论制衡 明确了根本立场，接下来的策略便清晰起来。 “杨广既已显露獠牙，且与魔门勾结，便不再是我静斋可选择的对象。”梵清惠决断道，“然，其势初成，锋芒正盛，暂不宜与之正面冲突。” “师尊之意是” “其一，倾注资源，全力支持李阀，尤其是李世民。”梵清惠道，“妃暄，你即刻准备，前往太原。不必隐匿行踪，当以静斋传人之身份，公开表示对李世民的认可与支持。” 师妃暄心神微震。公开支持，这意味着慈航静斋正式下场，将“代天择帝”的光环和巨大的声望加持在李世民身上，这无疑是对杨广权威的正面挑战，也将极大地鼓舞李阀及其盟友的士气。 “其二，”梵清惠继续道，“发动所有与静斋交好的门派、名士、乃至地方乡绅，在舆论上造势。宣扬‘仁者无敌’之理，抨击暴政酷吏，将杨广与‘暴君’、‘与魔为伍’等形象绑定。我们要在天下人心中，树立起李世民乃‘仁德明主’，而杨广乃‘霸道暴君’的清晰认知。”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争夺的是民心向背，是天命所归的解释权。 “其三，密切关注魔门动向，尤其是阴癸派。杨广与魔门合作，看似得力，实则如饮鸩止渴。魔门反复无常，野心勃勃，二者之间必有裂痕。待其矛盾激化之时，或可为我所用。” 天下棋局，道统之争启幕 策略已定，雅舍内再次陷入寂静。山风穿过竹林，带来远方的气息。 梵清惠走到窗边，望着云海翻腾，仿佛看到了未来天下的波谲云诡。 “天下之争，自此步入新局。杨广借势而起，欲以铁腕重整乾坤，走的是一条充满荆棘与血腥的霸者之路。而世民，承载仁德，汇聚人心，方是正道之光。” 她缓缓道： “这不仅是王朝更迭的权力之争，更是‘王道’与‘霸道’、‘仁政’与‘暴政’的道统之争。妃暄，你此行责任重大，不仅要助世民成长，更要让这天下人明白，何者为正，何者为邪，何者才是苍生真正之希望。” 师妃暄深深一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弟子明白。定不负师尊所托，不负静斋千年使命。”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慈航静斋与重生后的杨广，已然站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之上。未来的碰撞，将不仅仅是疆场上的刀兵相见，更是理念与道统的终极交锋。 帝踏峰的云雾，依旧缥缈出尘，但这方外之地做出的抉择，却将深深地搅动红尘万丈，影响着无数人的命运，乃至整个天下的走向。静斋的评估，已然为这场席卷天下的宏大棋局，落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