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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太极殿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往日的凝滞。高踞龙椅之上的杨广，面色平静，目光却如深潭般扫过殿下众臣。 “众卿家，”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近日朕览户部奏报，漕运损耗日巨，南北货殖阻滞，更有地方水匪为患，侵扰漕船，勒索商旅，致使民怨沸腾，国库空虚。长此以往，朕心难安，国本动摇。” 他顿了顿，给予众人消化这信息的时间，同时也观察着某些人细微的神色变化。几位与漕运利益牵扯颇深的门阀代表，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而一些清流官员，则面露忧色。 “漕运，乃国之命脉，不容有失！”杨广语气转厉，“荥阳地处运河与黄河交汇，枢纽之地，竟成水匪巢穴，地方官员剿匪不力，难辞其咎！朕决议，遣钦差南下，巡查漕运，整饬吏治，剿灭水匪，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派遣钦差巡查并非稀罕事，但皇帝如此明确地点出荥阳，点出水匪，其针对性不言而喻。 “御史台侍御史，张启明。”杨广点名。 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官员应声出列，躬身道：“臣在。” “张爱卿素来刚直不阿，不畏权贵，朕命你为钦差大臣，持尚方宝剑，总揽巡查漕运、查勘地方、清剿水匪之事。沿途官员，凡有渎职贪腐、勾结匪类者，无论品阶，皆可先斩后奏！”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张启明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他出身寒微，能坐到侍御史的位置全靠自身能力和清名，与各大门阀瓜葛不深，正是执行此等任务的合适人选。杨广看中的，便是他这把“快刀”的锋利与相对“干净”。 “另，”杨广补充道，“为保钦差安全，并助卿剿匪，着左骁卫将军司马德戡，抽调精锐，护卫钦差仪仗，并听候调遣，清剿顽匪。” “臣，遵旨！”司马德戡大步出列，甲胄铿锵，声若洪钟。他如今是杨广麾下新晋的实权将领，雁门、马邑之战打出了威名，由他领兵，既是保障，也是威慑。 朝会散去，消息如插上翅膀般飞向洛阳各处，自然也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向荥阳，传向黄河帮，传向瓦岗寨。 明修栈道，锣鼓喧天。 当日下午，钦差仪仗便已准备停当。旌旗招展，斧钺森严，数百名精锐禁军护卫着钦差大臣张启明的车驾，浩浩荡荡地驶出洛阳城南门，沿着官道，大张旗鼓地向荥阳方向进发。张启明端坐车中，面色沉凝，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查证、如何入手。他深知此行绝非简单的巡查，皇帝赋予的生杀大权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但他心怀社稷，立志肃清奸佞，即便前路艰险，亦一往无前。 这支显眼的队伍，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洛阳的各方探子，还是沿途州县的地方官员，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位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身上。 暗度陈仓，潜流涌动。 就在钦差仪仗出城的同时，洛阳城东的漕运码头，以及几处不起眼的军营，也在进行着隐秘的调动。 司马德戡并未随钦差仪仗同行。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军官皮甲，站在一艘大型漕船改建的指挥舰船头。在他身后，是数十艘同样经过伪装、看似寻常漕船或商船的船只，船上满载的却不是货物，而是一千名从“雁门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 这些士兵，同样褪去了制式的明亮铠甲，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或皮甲，武器也用油布包裹，收敛锋芒。他们沉默地坐在船舱内，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经历过塞外血战的煞气虽刻意内敛，却依旧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他们化整为零，将分批、分路线，通过水路和部分陆路，悄无声息地向荥阳附近预定的秘密集结地点进发。 司马德戡接过副将递来的行军图，上面标注着暗卫提前勘定的几个隐蔽登陆点和陆路汇合处。他沉声下令：“传令各队，按甲字计划行动，沿途保持静默，避开官道及人多眼杂之处，五日内，必须抵达黑石滩集结，不得有误！” “得令！” 船只悄然离岸，融入运河上往来的船流之中，毫不显眼。 与此同时，数支精干的暗卫地组小队，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早已先期出发。他们凭借高超的潜行和易容技巧，扮作商贩、脚夫、游侠，甚至乞丐，混入荥阳城及周边地区。他们的任务是进一步核实情报，锁定黄河帮核心人物的具体位置，摸清总舵的防御布置，并监控地方官员的动向，为后续行动提供最精准的“眼睛”。 魔影随行，亦友亦敌。 就在司马德戡的船队出发后不久，一道白色的倩影，如鬼魅般飘入了他的指挥舰船舱。 司马德戡只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袭来，心头一凛，按刀转身，便看到婠婠正赤足立在舱门处，巧笑嫣然，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司马将军，行军布阵，好生威严呢。”婠婠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娇媚，却又透着一丝空灵。 司马德戡眉头微皱，他对这些诡异的魔门中人并无好感，尤其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实则深不可测的妖女。但他牢记杨广的吩咐——合作，利用，提防。 “婠婠姑娘有何指教”司马德戡语气平淡，带着明显的疏离。 “指教不敢当。”婠婠轻盈地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陛下命我阴癸派协助将军，小女子自然要尽心尽力。这黄河帮盘踞多年，水下功夫了得，帮中也不乏好手，更兼与地方官府勾结，耳目众多。将军大军行动，虽力求隐秘，但难保万全。有些时候，一些非常手段，或能起到奇效。” 她眨着天真又妩媚的大眼睛：“比如，让某个关键的堂主突然消失，或者让帮派内部流传一些有趣的谣言……这些脏活、累活，将军不方便做的，或许可以交给小女子代劳” 司马德戡看着她，心中警惕更甚。他知道此女手段诡谲，杀人于无形，更能搅动人心。他沉声道：“陛下有令，一切行动需以大局为重，不可滥杀无辜，不可引起民间恐慌。姑娘若要出手，需事先知会于我，行动亦需符合我方整体部署。” “这是自然。”婠婠嫣然一笑，并未因司马德戡的冷淡而着恼，“将军是明面上的刀，小女子便是暗中的刺，各司其职，方能替陛下分忧嘛。将军放心，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出现。”说完，她身影一晃，如轻烟般从船舱窗口逸出，消失在运河沿岸的芦苇丛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司马德戡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流淌的河水，面色凝重。他深知，这次剿匪，面对的不仅是凶悍的江湖帮派，还有身边这难以捉摸的“盟友”。皇帝将此重任交予他，既是对他能力的信任，也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他不仅要打赢，还要赢得漂亮，更要时刻提防来自暗处的算计。 宫阙深处，运筹帷幄。 紫微宫中，杨广通过暗卫不断传回的密报，如同观棋一般，注视着两路人马的动向。 张启明的明队，吸引了绝大部分的火力和注意力，这为他暗中的布局创造了绝佳的条件。司马德戡的暗队，行进顺利，已有一半人马抵达预定区域。暗卫的渗透也在稳步进行，关于黄河帮更细致的情报正源源不断汇总而来。 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的荥阳城，尤其是黄河帮总舵，该是何等的“热闹”。李横波接到钦差南下的消息，会是暴跳如雷，还是严阵以待亦或是会向他的主子李密紧急求援 而婠婠的主动介入，也在他意料之中。魔门想要展现价值，获取信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乐于见到魔门与黄河帮，乃至可能出现的瓦岗势力先斗上一场。 “棋子已落位，”杨广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嘴角噙着一丝冷然的笑意，“接下来，就看这盘棋，如何厮杀了。司马德戡，莫要让朕失望。阴癸派，也让朕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斤两。”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座即将风云激荡的荥阳城。这场以漕运之弊为引，实则指向江湖与朝堂的初探，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