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头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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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夜，被雨声和一种无形的沉重所包裹。堂屋内，油灯的光芒将陆怀真苍老而肃穆的脸映照得晦暗不明。那枚取自小木匣的深黄色纸将雏形，此刻正平放在铺着黄绸的方桌上，其上朱砂绘制的铠甲纹路在光线下隐隐流动，仿佛沉睡的凶兽鳞甲。 “守宅纸将，非同小可。”陆怀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其性凶戾，其威浩大，非至亲血脉与沉重代价无以驱策。今日我所授你之法，并非完整炼制，而是如何以血为媒，以念为引，初步唤醒这半成品中沉寂的一丝‘护主’之性，危急时刻或可救你性命。但即便如此，代价亦不容小觑。” 他示意陆昭衍上前，指着纸将胸口一处用极细金线勾勒出的、指甲盖大小的复杂符文：“此为其‘心窍’。寻常滴血无用，需取心头热血，方能在其上留下印记，建立初步联系。” “心头血”陆昭衍心中一凛。这绝非指尖血那般简单。 “放心，不是要你剖心取血。”陆怀真取出一根细长的、泛着青光的银针，针尖隐约有符文流转，“此乃‘引血针’，辅以特殊手法，可引出一缕心血精华，但过程极为痛苦，且事后会元气大伤，需静养多日。你……可愿承受” 陆昭衍看着那枚沉寂的纸将，又想起河滨纸坊那恐怖邪异的纸人，以及父亲离奇的死、家门口那口猩红的棺材，还有幕后那神秘狠毒的黑衣人。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愿意。” “好。”陆怀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痛惜交织的复杂神色，“凝神静气，无论多痛，心神不可散，需时刻观想此纸将护佑你身的景象！” 老人让陆昭衍解开上衣，露出左胸心口处的皮肤。那银针在油灯火苗上轻轻燎过，随即，陆怀真手指如电，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和角度，将银针迅速刺入陆昭衍心口某处穴位！ “呃——！”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心脏被直接攥住的剧痛瞬间袭来！陆昭衍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死死咬住牙关，努力维持着心神清明，依照爷爷的吩咐，在脑海中拼命观想那纸将苏醒、护在他身前的画面。 陆怀真手指捻动银针，口中念念有词。渐渐地，一滴异常殷红、仿佛蕴含着蓬勃生机与炽热能量的血珠，顺着银针的凹槽，被缓缓引导而出，悬浮在针尖之上，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阳刚气息。 这就是心头热血精华！ 就在陆怀真小心翼翼引导这滴血珠，欲将其点向纸将“心窍”的刹那—— 异变陡生！ 陆昭衍左手指尖那道弯月印记，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这股寒意并非针对他，而是直冲那滴悬浮的心头血而去！ 嗤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 那滴炽热的心头血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极薄极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冰晶薄膜！这股古老而冰冷的意志，竟然强行介入了这场血祭仪式，试图在那滴属于陆昭衍的生命精华上，烙下属于她的印记！ 陆怀真脸色骤变，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那滴被幽蓝寒芒包裹的心头血，已然落下，精准地滴在了纸将胸口的“心窍”符文之上！ 嗡——！ 纸将周身猛地一震！那原本暗沉的深黄色纸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朱砂绘制的铠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疯狂蠕动，发出嘶嘶的声响。一股狂暴、凶戾、却又夹杂着一丝古老冰冷气息的力量，从纸将内部轰然爆发，形成一股无形的气浪，瞬间吹得堂屋内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陆昭衍“噗”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金纸，只觉得心脏仿佛被撕裂又冻僵，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和刺骨的寒意同时席卷全身，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那纸将悬浮而起，通体光芒明灭不定，凶戾之气与那股冰冷的威严在其中疯狂冲突、纠缠，使得它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可能解体！ 陆怀真骇然失色，急忙双手掐诀，口中急速诵念安抚镇定的咒文，同时咬破自己指尖，迅速在纸将额头画下一个镇符！ “敕！归位！” 随着老人一声暴喝，那纸将身上的光芒终于渐渐收敛，凶戾与冰冷的气息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缓缓沉寂下去，重新落回桌面。但其上的朱砂纹路，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隐隐透出一丝幽蓝的光泽。 仪式完成了，但却以一种谁都未曾预料的方式完成。 陆昭衍虚弱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心口的剧痛和全身的冰冷让他如坠冰窟。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与那桌面的纸将之间，多了一种微弱却坚实的联系，但在这联系之中，却掺杂着一股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志——那是秦绛的意志！她强行在这护身纸将上，留下了她的印记，宣示着她的主权。 陆怀真快步上前，扶住孙子，探查他的脉象，脸色难看至极：“心血损耗极大，阳元受损，更麻烦的是……阴寒侵体，已伤及根本！”他急忙取出温补的丹药给陆昭衍服下，又燃起特制的安魂香。 良久，陆昭衍的脸色才恢复一丝血色，但那股透骨的寒意却盘旋在体内，难以驱散。 “她……”陆昭衍声音虚弱。 “嗯。”陆怀真面色复杂地看着桌上那沉寂的纸将，又看了看孙子指尖那道幽光微闪的印记，“她不容许有任何可能脱离她掌控的力量单独庇护你。这纸将……如今虽威力或许更胜从前，但驱动它，恐怕需付出更大代价，而且……必先经过她的同意。” 这意味着，这最后的保命手段，其使用权，并不完全在陆昭衍自己手中。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缥缈，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满意波动的女声，再次直接响于陆昭衍的脑海深处： “此物……尚可。” 是秦绛。她对这结果似乎颇为满意。 陆昭衍心中五味杂陈。这位来自千年前的“媳妇”，其掌控欲和心思之莫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 窗外雨声渐歇，夜色更深。 老宅之内，新生的纸将沉默伫立，其上纠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可怕力量。 而陆昭衍的体内，热血与寒冰交织，预示着他未来的道路，将更加凶险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