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旧籍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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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门外那若有若无的灰黑脚印，如同毒蛇爬过心口，留下冰冷黏腻的触感。陆昭衍站在门后，周身寒意弥漫，睡意早已荡然无存。那“王货郎”的触角，果然如影随形，甚至比他更早一步，渗透进了这座看似平静的校园。 他没有贸然开门追踪，对方行事诡谲，深夜探查极易落入陷阱。他只是默默退回床边，将爷爷给的敛息符贴肉藏好，又取出一枚雷击木护牌握在手中，一夜无眠，直至天色微明。 接下来的几日，陆昭衍如同一个真正的、因家事耽搁而匆忙补课的学生，穿梭于教室、食堂与宿舍之间。他刻意降低存在感，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兜帽，避开正午阳光最盛之时。他体内阴气与校园蓬勃的阳气相互冲撞，带来持续的低度不适与疲惫，但也恰好掩盖了他异于常人的冰冷气息，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身体孱弱、性格内向的学生。 暗地里，他的调查已然展开。他首选的目标，是位于校园深处一栋老旧红砖楼内的校史馆和附属旧书馆。 这栋楼据说建于民国初年，曾是某位军阀的私人藏书楼，后来才并入大学。楼体爬满了青藤，窗户狭小，即使是在白天，楼内也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的旧纸张、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这种环境，让陆昭衍体内的阴元反而感到一丝诡异的“舒适”。 校史馆的管理员是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姓吴，据说在学校待了一辈子，对这里的掌故如数家珍。陆昭衍以撰写地方民俗文化论文为由，申请查阅一些建校早期的地志资料和民间传说记录。 吴老先生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对他苍白的脸色和畏光的神情并不意外，只是慢悠悠地找出钥匙，打开了存放旧籍的库房：“早些年的东西，都在最里面那几个架子上，自己找吧。记得轻拿轻放，有些纸脆得一碰就碎。” 库房比外面更加昏暗，空气凝滞，只有一排排顶天立地的老旧木质书架，散发着陈腐的气息。陆昭衍按照指示，走到最深处。这里的书籍档案更加古老，许多甚至没有正式编号，只是用牛皮纸袋胡乱捆扎着。 他耐心地一册册翻阅。多是些枯燥的公文纪要、校友名录、基建档案。但他敏锐的感知和耐心此刻发挥了作用。在翻检一捆关于校园早期征地补偿的泛黄文件时，他指尖触碰到其中一页纸的质感略有不同——似乎比别的纸更厚一些，且边缘有被小心撕开又粘合的痕迹。 他小心地将那页纸抽了出来。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他发现这是一张夹杂在公文里的、私人性质的便笺。纸张质地明显更好，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遒劲有力的小字： “……城西购地颇顺，唯‘镜湖’畔三亩七分地，原主屡拒高价，言其地为祖祠阴址，下有古‘傩社’祭坑，动之不祥。然建校乃百年大计，岂因乡野俚语阻滞已令施工队按期平整，遇有坛罐尸骨，一概深埋处理，不得声张……” 便笺末尾没有署名，只盖着一个模糊的朱文印章，依稀可辨是“筹备处”字样。 镜湖正是如今校园中心那片风景优美的人工湖。古傩社祭坑深埋处理 陆昭衍的心跳微微加速。父亲当年，是否也发现过这条线索他继续翻找，很快，又在另一本记录校园奇闻轶事的民间采风册子里，找到了一段不起眼的记载： “……镜湖未凿时，原名‘鬼脸洼’，地势低凹，常年积水，乡人传其下埋有‘唱傩面的老祖宗’，夜半常闻水下有金铁交击与吟唱之声。建校平洼成湖，其声遂绝。然仍有老校工言，每逢大雾之夜，湖心时有模糊黑影如人起舞，疑为残念未消……” 傩面！又是这个意象！与那“王货郎”留下的黄纸图案，以及父亲可能调查的方向，隐隐吻合！ 难道这风景如画的镜湖之下，当真埋藏着某个与“傩”有关的古老祭祀遗址而当年的建校者，粗暴地将其平整深埋了 正当他沉思之际，库房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老鼠啃噬木头般的“窸窣”声。 陆昭衍立刻警觉，收起便笺和册子，屏息凝神望去。 那声音源自墙角一个堆放废弃破损书籍的竹筐。声音断断续续，不像是活物。 他缓步靠近，体内阴元悄然运转，指尖扣住了一枚护身牌。 就在他距离竹筐还有几步远时，那窸窣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竹筐最上面一本破烂不堪、封面早已脱落的线装书，竟无风自动，缓缓地、自行立了起来！ 书页哗啦啦地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那页纸上，用简陋的笔画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图案，与那黄纸上的傩面有几分神似，旁边还有几行模糊的朱砂批注，字迹扭曲难以辨认。 陆昭衍瞳孔微缩，正欲仔细看去—— 那本书却猛地合拢，然后“啪”地一声掉回竹筐，再无动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陆昭衍知道绝不是。那本书自行立起翻页时，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阴性能量波动。 是残留的怨念还是……有人操控 他猛地转头看向库房门口。门缝下方，一道狭长的影子一闪而过！ 有人在外面！ 他立刻快步冲出库房。外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管理员吴老先生依旧坐在远处的桌后，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似乎对刚才库房内的异动毫无察觉。 “吴老师，”陆昭衍走上前，状似随意地问道，“刚才有人进去过吗” 吴老先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没有啊就你一个在里头。怎么，找到需要的资料了” 陆昭衍心中寒意更甚。那影子绝非幻觉。要么是有人身法极快且能瞒过管理员的感知，要么……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影子！ 他谢过老先生，带着抄录的信息匆匆离开旧书馆。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反复回想着旧书馆的遭遇、镜湖的传说、以及那诡异的傩面意象。 父亲陆永年，当年或许也查到了这些。他收集的那些与扎纸相关的“老工具”中，会不会有东西，就出自那个被深埋的“傩社祭坑” 而那“王货郎”及其背后的势力，他们对傩面如此执着，是否也与那被镇压的祭坑有关他们频频找上陆家，真的只是为了秦绛和魙坛还是说……父亲当年无意中得到的某件“老工具”，本身就是一样极其重要、却被忽略的关键之物 思绪纷乱间，他已走到宿舍楼下。正是晚饭时间，进出宿舍的学生多了起来，喧闹而富有生气。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宿舍楼大门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旁边布告栏上贴着的一则新鲜通知。 那是校学生会文艺部出的海报，宣传即将到来的校园传统文化节活动。海报设计得花花绿绿，很是热闹。在其中一角，列出了几个受邀参展的校外民俗团体和手工艺人名单。 一个名字，如同冰锥般，猛地刺入了陆昭衍的视线—— “特邀民间傩艺展示：王师傅（王记古艺）” 王师傅 王记古艺 陆昭衍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海报上笑容可掬、穿着传统服饰、手中却拿着一个色彩斑斓却莫名透着一股邪异感的傩面具的“王师傅”照片。 正是那个出现在老宅门外的“王货郎”！ 他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地，要进入校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