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宝钗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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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在一旁早已将陆怀瑾上上下下打量了数个来回， 她管家理事，接触三教九流，眼光更是毒辣。 直觉此人非同一般，那气度，那眼神，绝非寻常行商坐贾之辈。 此刻听得贾母吩咐，忙笑着应了一声，亲自指挥着小丫头子： “快，给陆先生搬张那张紫檀木的束腰鼓腿圆凳来，摆在姨妈下首那边，坐着舒服。” 又对陆怀瑾笑道，那丹凤眼中流光溢彩： “陆先生一路辛苦，快请坐。 到了咱们府上，缺什么短什么，或是下人们有伺候不周到的，只管告诉我！” 陆怀瑾微微颔首，谢过贾母和王熙凤，从容落座。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在场的几位姑娘。 坐在贾母身旁稍远，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 葱黄绫棉裙，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的，应是二姑娘迎春。 挨着迎春，穿着海棠红百蝶穿花锦缎袄，下系着碧色绫裙，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的，必是三姑娘探春。 靠窗边坐着，穿着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鹤氅， 年纪尚小，身量未足，气质却有些清冷出尘的，是四姑娘惜春。 最后，他的目光与坐在贾母另一侧，那位穿着月白绣梅花百褶裙，外罩一件淡青色素面杭绸褙子的姑娘触碰了一下。 只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果然是与书中描写一般无二的绝世姿容，灵秀之气逼人，却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轻愁，正是林黛玉。 黛玉见这陌生男子目光清正平和，在自己脸上停留不过一瞬， 并无寻常男子初见她的那种惊艳、痴迷或失态。 只是微微颔首致意，便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微微一动，觉得此人目光清澈， 倒不似那等庸俗之辈，也便垂下眼帘，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帕子。 “难为你们大老远地来，” 一旁的贾母拉着薛姨妈的手，亲切地说： “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薛姨妈笑着回道：“托老太太的福，一路都顺当。” 说着便命人将备好的礼物呈上，皆是江南的特产珍玩， 有上等的丝绸、精致的苏绣、名贵的茶叶， 还有特地给贾母备的几样滋补药材，一一分派给各房。 连丫鬟婆子们也都得了赏，礼数周到，既显了薛家的体面，又不失亲切。 贾母见礼物丰厚，更是欢喜，连声道： “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梨香院早已收拾妥当了，就在府里西南角上， 虽不大，却是个清静所在。你们娘儿几个住着正合适。” 随后众人又是寒暄了一阵，说了些路上的风光见闻，薛家在南边的情形等。 薛姨妈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对宝钗使了个眼色。 宝钗会意，盈盈起身，先是对着贾母方向福了一福， 然后才面向众人，声音温和悦耳，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 “老太太，舅母，凤嫂子，大嫂子，还有诸位妹妹， 我们这次来得匆忙，路上也不敢多带东西，没备什么好的礼物。 恰巧我这位陆表叔行商四方，近日从海外带回些新奇玩意儿， 不算什么贵重物事，只是图个新鲜有趣。 今日便借花献佛，送给老太太、舅母、嫂子和妹妹们，权当一点心意，还请千万别嫌弃。” 说着，便对侍立在身后的同喜、同贵两个贴身丫头点了点头。 两个丫头早已准备妥当，闻言便和几个婆子一起， 将几个大小不一、却都装饰得极其精致华美的锦盒、螺钿匣子捧了上来， 在厅中一字排开，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宝钗先是亲自取过一个最大的、用紫檀木打造、上面镶嵌着螺钿花鸟图案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到贾母面前，微笑道： “老太太，这是一套海外得来的琉璃酒具。 我们瞧着晶莹透亮，毫无瑕疵，比起寻常水晶似乎还要清澈几分， 想着老太太偶尔小酌，用这个或许能添些趣味，便厚颜带来了。” 说着，轻轻打开盒盖。 顿时，一片低低的惊叹声在屋内响起。 只见那深紫色的丝绒内衬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器型优美的酒具， 包括一个执壶，八个高脚酒杯。 那琉璃（玻璃）纯净无瑕，如同冻结的清水，在室内烛光与窗外天光的映照下， 折射出璀璨夺目、如梦似幻的光芒，杯壁极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工艺精湛得令人咋舌，这时代虽然也有玻璃，被称为“琉璃”， 但多是泛黄或有气泡，如此纯净透明、器型如此精巧的，实属罕见，堪称宝物。 贾母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亮晶晶、通透玲珑的玩意儿，一见这套酒具，便爱不释手。 拿过一个高脚杯，在手里细细摩挲把玩，对着光看，更是流光溢彩，欢喜得眉开眼笑： “哎哟哟！这可真是好东西！我这把年纪，也算见过些世面，竟没见过这么透亮的琉璃！ 瞧瞧这光，这颜色，比宫里赏下来的那套水晶杯还要亮堂！ 难为陆先生，走那么远的路，还惦记着我这老婆子，带来这等稀罕物儿！” 她这话是由衷的喜欢，看向陆怀瑾的眼神也更加和蔼。 陆怀瑾微微一笑，欠身道： “老太君言重了。不过是些海外寻常之物，侥幸得了老太君的眼缘，是它们的福气。 您喜欢，晚生这心意便算没有白费。” 贾母连连点头，吩咐鸳鸯： “好生收起来，等过年节下，拿出来大家都沾沾光，用这个喝酒，定然别有滋味。” 接着，宝钗又给王夫人和邢夫人各送了一份礼。 给王夫人的是一对玻璃镇纸，镇纸被雕成卧虎形状，虎纹清晰，栩栩如生，同样是晶莹剔透； 外加一套六只的玻璃茶盏，盏壁极薄，透着光，几乎看不见似的。 王夫人素来信佛，性子沉稳，见了这等精美之物，也忍不住念了声佛，道： “这…这太破费了，如此贵重，怎好意思。” 话虽如此，眼中却也流露出喜爱之色。 邢夫人得的是一对玻璃花瓶和一套酒具，她虽为人吝啬刻板些， 但见了这从未见过的透亮玩意儿，也是脸上堆笑，口中称谢不已。 轮到王熙凤时，宝钗取过一个尤为精巧的、描金嵌着五彩贝壳的扁长匣子，亲自递到凤姐儿手中，笑道： “凤嫂子，你最是见多识广的，寻常东西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这是表叔带来的几瓶海外女子用的花露，他们那边唤作‘香水’。 据说用法也奇特，只需取几滴在腕上、耳后，或是洒在衣襟上，便能留香许久， 而且气味各有不同，有清雅的，有馥郁的，你瞧瞧可还喜欢 若用着好，回头我再让表叔寻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