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名字里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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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这东西有意思，从来不会破门而入，总是拣着缝儿钻。此刻它就顺着窗帘的褶皱溜进来，刚好打在电脑屏幕上，浅金色铺上去，原本黑黢黢的数据流立马变了样——不再像阴沟里的暗河，倒成了山涧的小溪，清凌凌的，每一串0和1的走向都看得明明白白。 我靠在椅上伸懒腰，骨头缝里“咔嗒咔嗒”响得热闹。 一整晚没挪窝，肩膀僵得能当砧板用，抬手都得慢慢转着圈活动，可心里头却轻得像揣了团棉花，飘悠悠的。上回项目上线时也没这么痛快，那会儿是松了口气，现在是实打实的敞亮，像堵了十年的胡同终于通了。 系统重构完了，最后一道坎——给它起个新名字。 原先那“未来伴侣系统”，念着都牙酸。硬邦邦的，带着股子造物主的傲慢，仿佛点几下鼠标就能替人安排一辈子。这哪是做系统，简直是当上帝挑牲口，跟我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要的不是筛子，把人按条件过一遍，剩下的就往一块儿凑；我要的是根线，让两个真心想过日子的人，能顺着这线摸到彼此的手。核心是“连”，不是“挑”。 桌上的笔记本被晨光晒得发暖，是大学时的编程笔记，封皮磨得起毛，上面我画的机器人早就没了模样，一条胳膊磨得只剩个黑印子，另一条歪歪扭扭指向天空，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想的。内页好几处咖啡渍，深褐色的，是大三赶课程设计时洒的，那会儿没钱买好咖啡，速溶的苦味儿渗进纸里，现在凑近闻，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子焦糊气。 翻到空白页，笔尖刚碰上纸，就想起婚介所那些人的脸。 笔尖在纸上顿着，墨水晕开一小点，像只黑蚂蚁。我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写备选名字。 “灵魂契合系统”——刚写完就皱眉，俗得能掉渣，跟网上那些“三生三世遇见你”的鸡汤文一个德性，听着就没劲儿，扔了。 “心灵纽带系统”——太普通，大街上随便抓个社交app都能叫这名，没特点，像个没长脸的人，划掉。 “共鸣匹配系统”——又太硬，满是代码味儿，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出“匹配度98.7%”的冰冷数据，少了点人味儿，不行。 我把笔扔在桌上，笔杆滚了两圈，撞在咖啡杯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这声音突然提醒了我——我要的不是一个名字，是个“东西”，一个能让人对着它看见自己的东西。 镜子。对，就是镜子。 你对着它，看见的不是“有房有车”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是“想找个人一起吃早餐”“下雨时有人收衣服”这种实在的念想；它也能让你看见另一个人，不是工资条上的数字，不是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他加班到半夜想起的那碗热汤，是他看到流浪猫会放慢的脚步。 这面镜子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单面镜，而是一种特殊的双向镜。 当你凝视着它时，不仅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其中；与此同时，对方同样可以透过这面神奇的镜子，观察到属于他们自身的影像。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种奇妙而独特的互动关系，仿佛两个人身处同一个空间之中，彼此之间毫无隔阂。 这种感觉，让人不禁联想到“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话所描述的情境，只有真正找到了那个与自己心意相通之人，才能体会到这般默契和共鸣。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心灵镜像！”这个词如同春日里刚刚破土而出的嫩绿新芽一般，自然而然、毫不费力地涌现出来，没有丝毫的牵强附会之感。 连我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手中紧握的笔锋顺势用力一落，只听见“唰唰”两声脆响，那四个字已经稳稳当当地出现在眼前的纸张之上。 “心灵”宛如深埋于地下的根系一般，是内在本质之物。它犹如深夜时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脑海中浮现的种种思绪；恰似那欲言又止、无法宣之于口的殷切期盼；更像是目睹世间不公现象后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所流露出的愤懑之情。 相较于外在表象诸如“身高体重”以及“月薪多少”等因素而言，其重要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可以说是高出整整一万倍！ 而那所谓的, 其实就是一种神奇无比的工具或方法，可以说是一面无所不能的镜子。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站在它面前，它都会立刻如实地映照着你、反射着你。 简单来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美丽或是丑陋，胖了又瘦了……这个神秘的都会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细节都展示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也不会遗漏。 而且啊，它绝对公平公正，绝不会给你多加一点东西让你变得更好看，当然啦，也不会故意去掉一些重要部分让你显得不那么完美哦！最重要的是，它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人呢！ 这名字把我的过去和现在划了条线，清清楚楚。 过去那套“操控人心”的玩意儿站那边，现在这“连接心灵”的站这边，两不相干。 我摸了根烟，没点，就夹在指间。 窗外的太阳慢慢爬高了，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连墙缝里的灰尘都看得清楚。是时候跟过去彻底掰扯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