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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掌柜是在中国长大的日本人，真名叫石井三郎。 这个两面人，跟日本人在一起就说日本话，跟中国人相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满洲人。 这家伙的确是喜欢中国，视满洲为故乡。 当然这只是地理上的，他的骨子里根本没把中国人当人看。 在大来岗，没有人知道他是日本人，除了佟汉林。 1907年，十三岁的石井三郎追随叔叔石井勇成了第一批踏上东北土地的日本人。 这伙日本人，染面涂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骑马驰骋关东大地，来去如风，自诩马贼。 “我要前去你也去，狭小日本无生计。 隔海彼岸是中国，四亿民众期待我…… 故乡别离十余载，屹立满洲大马贼。 出没高原密林间，叱咤风云兵五千。 今日吉林城郊外，马啼声声几徘徊。 明日急袭奉天府，长发迎风驰骋出……” 这首《马贼之歌》，赤裸裸道破了日本人对中国东北的觊觎之心。 二十多年过去了，马贼没成气候，他们的后代又来了。 石掌柜的妻子叫路太平，说是太平，实际上身材是凸凹有致，丰满丰腴。 令石掌柜不太满意的是这个路夫人一直没有为他生个一儿半女，受中国文化影响，没有后代让他心里发虚。 他又有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叫刘英。 刘英不光人长得漂亮，而且识字，会算账，特别能干，能帮他打理生意，里里外外一把手。 佟汉林拎着两只野鸡和两只兔子，“砰砰砰”，敲开了石家大院的门。 开门的是赵炮头。 赵炮头是绺子里下来的，枪打得准，看着挺精明，所以整个院子里的其他三个炮头都归他管。 佟汉林冲着赵炮头一拱手说，”赵炮，收了几只新鲜货送给石掌柜尝尝鲜“。 赵炮头赶紧回礼，“佟掌柜快快请进！” 石掌柜一看佟汉林来访，显得非常的热情，“汉林兄弟，这几天我正念叨着要请你过来喝酒呢！你看，你就来了！” 佟汉林说，“伙计们收了几只新鲜的山货，给你送来尝尝鲜。” 石掌柜看了一眼赵炮头，“先去安排安排，今儿个晚上咱陪佟掌柜喝两杯！” 又转身对二媳妇刘英说，“拎到厨房去，再把昨个起的那条大鲤子也炖上，今晚我要跟汉林兄弟一醉方休！” 东北的冬天天黑得早，一会儿工夫，暮色就染黑了石家大院的飞檐。 佟汉林望着眼前摆满佳肴的八仙桌，心中满是惊讶。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平日在账房里算账时干净利索，精明能干的刘英，竟还有这般精湛的厨艺。 半个多时辰前，刘英接过野鸡、野兔，拎着大鱼，身姿轻盈地走进厨房。 厨房里很快便响起了忙碌的声音，切菜声、烧火声、翻炒声交织在一起。 此刻，熏野兔摆在桌子中央，棕红的色泽泛着诱人的油光，兔肉紧实而富有弹性。 浓郁的熏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直钻众人的鼻孔，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野兔是佟汉林送来的，他本以为不过是给石掌柜尝尝鲜，却不想在刘英手中变成了这般令人垂涎的美味。 鲤鱼炖豆腐，雪白的鱼肉上撒着翠绿的葱丝，淋着鲜亮的酱汁，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野鸡炖榛蘑色泽红亮，鸡肉炖得恰到好处，入口不柴不烂，尤其是里面的粉条子，那个入味，那个令人回味啊。 另有几盘清爽可口的时蔬，荤素搭配，吃喝有味儿。 “汉林兄弟，快尝尝，刘英的手艺在这一带可是一绝。” 石掌柜满脸笑容，热情地招呼着，拿起酒杯，眼神中满是得意。 佟汉林夹起一块熏野兔放入口中，兔肉鲜嫩多汁，熏香味在舌尖散开，令人回味无穷。 他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刘姑娘厨艺精湛，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野味。” 刘英微微红了脸，谦逊地说道：“佟大哥过奖了，不过是些家常做法，能合您口味就好。” 赵炮头也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平日里有刘姑娘在，我们这些人可有口福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肴被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石掌柜与佟汉林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生意上的事情。 而刘英则在一旁不时地添酒布菜，温柔娴静，与算账时雷厉风行的模样判若两人。 夜色渐深，石家大院里的欢声笑语仍在继续，桌上的熏野兔等佳肴见证着这场宾主尽欢的夜宴，也让人记住了刘英这个既精明能干又厨艺高超的奇女子。 赵炮头带着两位同伴，捧着酒碗晃到佟汉林与石掌柜桌前，浓烈的酒气裹着熏野兔的香气在屋内弥漫。 平日里紧绷着神经的汉子们难得放纵，几碗烈酒下肚，便红了眼眶扯开嗓子划拳。 “佟掌柜仗义！”赵炮头拍着佟汉林肩膀，酒液顺着碗沿泼溅在两人衣襟上。 年轻的孙炮头因值夜滴酒未沾，此刻正警惕地守在门廊，腰间短枪在雪光下泛着冷意。 其余三人却已脚步虚浮，说话舌头打着卷，互相搀扶着趔趄回了厢房。 这几个人平时也难得大吃大喝，除了当晚当班的年轻孙炮头，其他的也都喝高了。 他们哪里知道，对佟汉林来说，这一斤多的小烧对他来说跟没喝差不了多少。 起身告辞时，院外积雪已没过脚踝。 佟汉林踏着吱呀作响的雪壳子，假装踉跄的步伐实则稳健，这些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早让他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 寒风卷起雪粒扑在脸上，他却在心中暗笑： 你石掌柜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我的酒是来要你命的。 石家正厅内，石井三郎攥着酒杯歪在太师椅上，浑浊的眼珠泛着兴奋的红光。 白日里佟汉林主动提出转让山货铺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今那座地处交通要道的铺子，即将成为他安插眼线、传递情报的绝佳据点。 更妙的是佟汉林主动上门，自投罗网，省去自己好多麻烦。 “天助我也...”石井三郎喃喃自语，哼出半句“长发迎风驰骋出……”，头歪向了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