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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闹钟死寂。 林小伟猛地从行军床上弹起来，心脏差点顺着喉咙眼蹦出去砸到对面墙上那张褪色的全家福。墙上电子钟猩红的数字无情地嘲笑着他：6:32。 “林小满！林小满！闹钟呢！”林小伟的吼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只受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冲出他狭窄的卧室门，狠狠撞在对面的房门上。 房门纹丝不动。里面一片死寂。 林小伟心头警铃大作，这死丫头绝对没起！他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又被反锁了！他当机立断，后退两步，一个助跑，用他那兼职送外卖锻炼出的、还算结实的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砰！” 门开了，带着一股青春期少女房间特有的、混合了草莓味沐浴露和……嗯，大概是昨晚偷偷吃掉的薯片残渣的味道。林小满整个人裹在印着巨大卡通熊猫的夏凉被里，像只巨大的蚕蛹，只露出一撮倔强翘起的呆毛，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林小满！开学第一天！高一！你给我起来！”林小伟一把掀开被子。 “唔……哥……五分钟……就五分钟……” 林小满闭着眼，精准地抱住被掀飞的被子一角，像只八爪鱼一样重新把自己卷进去，声音黏糊糊的，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 林小伟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清晨飙升的血压。人前，他是那个兼职几份工、养家糊口、成熟稳重、被邻居们交口称赞的“小伟哥”。人后，面对这个从小一起滚泥巴长大的妹妹，他那点“稳重”早被磨得比楼下张姨摊的煎饼还薄脆。他环顾四周，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床头柜上那个造型诡异的尖叫鸡闹钟——它正安详地躺在一堆发圈和彩色小夹子中间，电池仓大开，电池不翼而飞。 “林小满！”林小伟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又把闹钟电池抠了！” 被窝里的“蚕蛹”几不可查地蠕动了一下。 林小伟冷笑一声，转身冲出房间。几秒钟后，他举着一个超大功率的便携小风扇冲了回来，调到最大档，冰冷的强风对着那团被子猛吹！ “啊啊啊啊啊！林小伟你没人性啊！谋杀亲妹啦！”被子瞬间炸开，林小满顶着鸡窝头，穿着歪歪扭扭的小熊睡衣，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精准地抓起枕头砸向哥哥，动作一气呵成，显然训练有素。 “没人性总比让你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强！赶紧的！校服呢书包收拾好了没”林小伟轻松躲过枕头攻击，像个严厉的监工叉腰站在床边。 林小满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袜子，一边用她那刚开机、还带着三分迷糊七分理直气壮的声音抱怨：“校服哦，好像昨天晾阳台忘收回来了……书包哥！我新买的那本《五三》你看见没封面是粉色的那个！还有我的水杯……” 林小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命地冲去阳台抢救那套在晨风里飘荡了一夜的高一崭新校服，又一头扎进客厅，在沙发缝里、茶几底下、甚至冰箱顶上（）搜寻那本粉色《五三》和印着猫咪的水杯。厨房里，他一边把两片吐司塞进那个嘎吱作响、烤出来的面包片永远带着一股焦糊味的老式烤面包机，一边用微波炉热着两盒牛奶。空气里很快弥漫开一股微妙的、带着点糊味的奶香。 “林小满！牛奶！面包！五分钟内吃完！”林小伟把食物拍在餐桌上，又冲进卫生间，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正对着镜子试图徒手压平那撮呆毛的妹妹手里，“刷牙！洗脸！快！” 林小满叼着牙刷，泡沫糊了半嘴，含混不清地嘟囔：“哥，你好像那个……嗯……被点着的窜天猴……” 林小伟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边对着镜子胡乱抓了两把自己睡得同样不羁的头发，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做好的、卖相实在称不上美好的两个饭盒——他的午饭和妹妹的午饭。这大概是他作为哥哥最不擅长的领域之一：厨艺。用邻居王大爷的话说，小伟这孩子做出来的东西，能吃，管饱，至于味道嘛……嗯，吃不死人就是胜利。 “少废话！赶紧的！”林小伟把饭盒塞进林小满那个印满小星星的书包，又检查了一遍钥匙、公交卡，“还有……零花钱带了吗” 林小满终于洗漱完毕冲出来，抓起牛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腮帮子塞满了烤得有点硬的吐司，含糊地点头：“带了带了，哥你昨天给的五十块巨款在我裤兜里呢！” 她抓起书包就往门口冲。 “等等！”林小伟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拽回来，眼神锐利地扫过她空荡荡的脖子，“校牌呢！高一新生第一天不戴校牌，你是想直接去教导处报到吗” 林小满动作一僵，脸上瞬间切换成“糟糕我忘了”的无辜表情，大眼睛眨巴眨巴：“啊呀……好像……好像在我书桌上……” 林小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默念了三遍“亲妹不能打死”，转身冲回她房间。果然，那崭新的、印着“林小满高一（3）班”的校牌，正安然地躺在摊开的漫画书旁边。他一把抓起，冲回玄关，几乎是拍在了妹妹的胸口上。 “林小满！下次再忘，我把你那些宝贝贴纸全没收了！”他恶狠狠地威胁。 林小满迅速把校牌挂好，对着门口的穿衣镜整理了一下被哥哥拽歪的衣领，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甜美乖巧、能融化隔壁李奶奶心窝的标准笑容：“知道啦知道啦，小伟哥最好啦！我们快走吧，要迟到啦！”她自然地挽住林小伟的胳膊，动作亲昵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仿佛刚才那个赖床、丢三落四、差点把哥哥气成窜天猴的人不是她。 林小伟被她这瞬间的变脸弄得没脾气，只能无奈地被她拖着往外走，顺手抄起挂在门后的电动车钥匙和那顶明黄色的外卖头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