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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十一仓库大战后的庆功火锅，如同一场盛大的狂欢，抚平了所有疲惫，也榨干了最后一丝精力。当牛老板宣布散场时，时针早已划过午夜。外面寒风凛冽，距离市区又远，一群人累得东倒西歪，眼神迷离，站着都能睡着。 牛老板看着这群为自己拼过命的年轻人（和不太年轻的哼哈二将），大手一挥，展现了津门老炮儿的豪爽：“都甭回去了！介大半夜的，冻不死你们也困死你们！家里地方不大，但挤挤总能将就！打地铺！睡沙发！随便找地方眯瞪会儿！明天睡醒了再说！” 没人推辞。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矜持和客气。众人如同丧尸出笼，迷迷糊糊地跟着牛老板回了家——一个位于仓库区附近、充满生活气息但也略显杂乱的三居室。牛大娘早睡下，被吵醒后也没多说，只是嘟囔着“玲她爸爸又瞎折腾”，然后从柜子里翻出几床旧被褥扔在客厅，又回去睡了。 客厅、书房、甚至餐厅地板瞬间被瓜分。林小伟实在困得不行，眼皮重如千斤，几乎是凭着本能摸进一间看起来像是客房的屋子。里面灯光昏暗，只有一张不算太大的双人床，上面似乎已经堆了些杂物，但靠外侧还空着一块地方。他脑子已经停摆，也顾不上细看，甩掉鞋子，外套都没脱，如同失去灵魂的傀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几乎是脑袋沾到枕头的瞬间，意识就沉入了漆黑的深海。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伟的意识才从混沌中慢慢浮起。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他眼皮发痒。他满足地哼唧了一声，习惯性地想翻身，却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有点麻。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自己的……洗发水香味好像是葡萄柚的味道。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缕挑染成粉紫色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格外显眼。 然后，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白皙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投下阴影，鼻梁挺翘，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 是吴思彤。 林小伟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随即，如同被高压电击中，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睡意瞬间灰飞烟灭！血液“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 “我靠！！！”他内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坐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身边人掀下床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他动作惊醒的吴思彤也蹙着眉睁开了眼。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吴思彤的眼睛先是迷茫，随即聚焦，看清眼前的人是林小伟，再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吸气声：“啊——！”她也猛地弹坐起来，下意识地抓过被子挡在胸前，虽然两人都穿着完整的衣服。 “你…我…这…”林小伟舌头打结，手指颤抖地指着对方，又指指自己，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吴思彤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心跳如擂鼓，脑子里一片空白。昨晚零碎的记忆片段开始攻击她：吃完火锅，困得不行，牛老板说有空房间，她跟着人群进来，好像是有个房间门开着，里面有床，她看也没看就扑上去了……所以……她睡在了伟哥旁边！还睡了一整晚！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啊啊啊！ 极度的尴尬和羞涩让她无地自容，她猛地跳下床，鞋都顾不上穿，低着头，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语无伦次：“对…对不起伟哥！我…我不知道…我睡糊涂了…我这就出去！” 说完，拉开门，赤着脚“嗖”地一声就窜了出去，差点撞上刚从卫生间出来的王小虎。 林小伟僵在床上，看着砰然关上的房门，心脏还在狂跳。他用力揉了揉脸，试图理清头绪。好像……就是单纯的太累了，摸错房间（或者这本来就是牛老板安排的临时客房），然后两人都没注意，就睡一起了幸好都穿着衣服……他长长舒了口气，但脸上依旧火辣辣的，鼻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缕葡萄柚的香气，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等他磨磨蹭蹭、做足了心理建设走出房间时，发现其他人也都陆续醒了，正挤在狭小的客厅和餐厅里。牛老板和牛大娘正在张罗简单的早餐——豆浆油条和煎饼果子。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孙二狗顶着一头鸡窝乱发，扶着好像又有点不得劲的腰，正在极力拍牛老板马屁，试图弥补昨天造成的损失：“老板！您瞧瞧！介煎饼果子摊的！金黄油亮！薄脆酥香！一看就是师娘的手艺，地道！绝了！比外面卖的好吃一百倍！能在老板娘家歇脚，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早餐，真是我孙二狗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表情夸张，语气谄媚。 牛老板笑骂一句：“滚蛋！少拍马屁！吃完赶紧滚蛋干活！仓库还得收拾呢！” 牛大娘则笑着递给孙二狗一根油条：“就你嘴贫！快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方岩则对着一碗豆浆研究，神色凝重：“此乳白色液体…看似平凡，却蕴含天地精华（大豆蛋白）…需以‘净心咒’辅佐，方能吸收其纯粹能量…”他对着豆浆开始念念有词。 吴思彤躲在餐桌最角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啃着煎饼果子，耳朵尖还是红的，根本不敢往林小伟这边看。林小伟也尽量目不斜视，拿起一根油条默默吃着，气氛一度十分微妙。只有王小虎这个粗神经，还在那嚷嚷：“嘛呢都赶紧吃啊！吃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困死小爷了！” --- 回到阔别一天多的小家，林小伟感觉自己像散了架又被重新拼凑起来。他把自己扔进沙发，只想和招财一起长在上面，直到地老天荒。招财亲昵地蹭着他的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然而，悠闲时光总是短暂的。林小满像只快乐的小鸟（或者说，讨债的麻雀）飞扑过来，摇着他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哥我最最最好、宇宙第一帅的哥哥睡醒啦休息好了吗累不累呀” 林小伟警惕地瞥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又闯什么祸了还是要零花钱” “哎呀！不是啦！”林小满嘟着嘴，“是正事！天大的正事！哥，你下午…有没有空呀” “干嘛” “帮我去拿个快递呗”林小满眨巴着大眼睛，双手合十作祈求状，“就在小区门口菜鸟驿站，很近的！” “就一个”林小伟挑眉，表示不信。 “呃…可能…不止一个…”林小满眼神开始飘忽。 “几个” “嗯…我没细数…大概…二三十个”林小满心虚地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又悄悄多加了一根。 林小伟倒吸一口凉气：“林小满！你是把淘宝搬空了吗！双十一折扣再大也不能这么买啊！你哥我刚挣点血汗钱！” “哎呀大部分都是给招财买的嘛！”林小满赶紧把招财抱起来当挡箭牌，“猫粮、猫罐头、新猫窝、猫爬架配件、逗猫棒、猫薄荷玩具、小衣服……还有我的一点点零食、护肤品、几件衣服、几本书……”她越说声音越小。 林小伟看着妹妹那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表情，又看看怀里一脸无辜的招财，认命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念了。钥匙给我。” “耶！哥哥最好啦！”林小满立刻眉开眼笑，把钥匙塞给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哦对了哥！那个…东西可能有点多…你最好…骑咱家那个小三轮车去…” 林小伟：“……” 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半小时后，林小伟蹬着家里那辆平时拉点杂物的破旧小三轮，停在菜鸟驿站门口时，他终于明白妹妹那句“骑三轮车”是多么有先见之明（或者说，是罪证确凿）！ 驿站的工作人员看着他的取件码，同情地指了指角落里那座用快递盒堆砌起来的、足有半人高的小山：“喏，都是你家的。林小满，尾号xxxx，对吧我们正愁怎么通知她来拿呢，这也太多了！” 林小伟看着那足足五十多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包裹，眼前一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刚到账的那一千块血汗钱，正在一个个飞走…他咬着牙，开始像个苦力一样，一趟趟地把包裹搬到三轮车斗里。小三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最后堆得跟小山一样，他不得不找了几根绳子勉强捆了捆，才颤颤巍巍地蹬回家。一路上收获了无数路人敬佩（或看傻子）的目光。 回到家，林小满欢呼着扑向她的“战利品”，拿出小刀就开始兴奋地拆箱。招财也兴奋地在各种猫玩具、猫窝里钻来钻去。很快，客厅就被各种包装盒、泡沫纸和商品淹没。林小伟看着这如同被轰炸过的现场，捏着太阳穴，第n次思考人生：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与此同时，在王小虎的家里，另一场“双十一成果验收大会”正在以更加激烈的方式进行。 “王小虎！你给我解释解释！介又似嘛玩意儿！”蔡晓雯手里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塑料架子，柳眉倒竖，天津卫的腔调带着火星子。那架子有点像没有头的衣架，但两边有可以伸缩的弧形臂膀。 王小虎一脸得意，献宝似的凑过来：“哎哟喂！介可是高科技！穿衣服神器！懂吗你看啊，冬天穿毛衣、卫衣，领口小，胳膊不好伸对吧脑袋钻进去还容易弄乱发型！有了介！”他拿起一件卫衣，套在架子上，然后把架子举起来，脑袋从领口钻进去，再把胳膊往那俩弧形臂膀里一伸，一抻！嘿！衣服还真就顺溜地套身上了！ “瞧见没方便！快捷！不弄乱发型！保护发型师tony老师的心血！科技改变生活！”王小虎叉着腰，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蔡晓雯看着他那副“快夸我聪明”的德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一把抢过那“神器”，声音拔高八度，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王小虎！你似不似有病！你似不似有病！我问你似不似有病！！”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说的就似你！” “套介破玩意儿的功夫！老娘衣服都穿好三件了！还高科技我看你脑子让门挤了！还保护发型你那一脑袋卷毛跟泰迪成精似的！有嘛可保护的！” “花钱买介有介钱你买二斤排骨它不香吗啊！气死我了！你瞅瞅你买的介堆破烂！” 她越说越气，把手里的“穿衣服神器”狠狠扔到地上（塑料的，没坏），又指着地上其他几个还没拆的快递盒：“还有介！介！介！都似嘛！赶紧给我退了！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光买些没用的玩意儿气我！” 王小虎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嘴上还在小声嘀咕：“嘛就没用了…多方便啊…你不懂…介叫生活情趣…” “情趣你个头！”蔡晓雯一眼瞪过去，王小虎立刻闭嘴，乖乖蹲下去拆其他快递，心里盘算着哪些能蒙混过关留下来。 而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林小伟终于帮着妹妹把所有的快递拆完、归类、垃圾扔掉。他瘫在几乎被新猫爬架占据的客厅中央，看着林小满兴奋地试着新衣服，招财在新猫窝里打滚，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小虎发来的微信，一张被摔在地上的“穿衣服神器”照片，配着一个大哭的表情： 【王小虎】：伟哥！求安慰！生活太难了！ 林小伟看着照片，又看看自家妹妹和那一堆猫咪用品，无奈地笑了笑，回复道： 【林小伟】：彼此彼此。活着就好。 窗外，夕阳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他伸手揉了揉招财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了眼。算了，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