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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咱说这李采臣，自从跟了白七姑，算是头一回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晚上，俩人吃完了饭，坐在炕上。李采臣看着正在灯下，就着那昏黄的豆油灯，一针一线缝补自己破衣裳的白七姑，心里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家里的……我……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嘛事儿啊神神秘秘的。”白七姑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个……我那个老前辈……” “谁呀” “就是你之前那个爷们儿……” “你会说人话吗什么叫老前辈”白七姑白了他一眼。 “不是，我寻思着，”李采臣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吃你的，住你的，还穿着大哥的衣裳。咱们是不是该去给大哥上个坟，烧点纸，也让大哥知道知道，我李采臣不是个白眼狼，我……我往后一定好好待你，让他老人家放心。” 列位，听到这你得知道，李采臣是个好人啊。 白七姑缝补的手，猛地一顿。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李采臣，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汽。“采臣，你有这句话，他就是死在哪儿，心里也得感念你。行，明儿咱们就去。” “哎！这才对嘛！”李采臣一拍大腿，“这是规矩！必须得去！我提前去买点纸钱、香烛，再称二两点心，打一壶好酒，让大哥在那边也好好享用享用！” 第二天，俩人干完了活，李采臣就按着他说的，把祭品都备齐了。他还特意从邻居家借来一把铁锹，嘴里念叨着：“这没儿没女的，坟上万一长了草，或者让雨水冲了，我得给大哥好好培培土。” 天擦黑的时候，俩人提着东西，就奔着河堤那边的乱葬岗去了。 那年头，穷人死了，没钱买正经的坟地，大多都是在河堤边上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天一黑，几十个光秃秃的坟包看上去都一个样。 白七姑凭着记忆，在一片坟包里找了半天，才指着其中一个说道：“应该……应该就是这个了。” 李采臣把东西放下，先把香烛点上，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坟前，把酒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老前辈，大哥，幸会幸会！您也别起来了啊，您起来我就得躺下了。那个，我继承了，大姐……不是，我跟七姑在一块儿过日子了，我没有坏心眼儿，您放心，我替您照顾她。您呢，就多保佑保佑我们俩人。” 说完，他还像模像样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他站起身，拿起铁锹，对着白七姑说：“七姑，你瞧，这坟头让雨水冲得都平了，我给大哥培培土。” 说着，他抡起铁锹，选了个看着土松的地方，“噗”的一声就铲了下去。 可这一下去，感觉不对。他没铲着土，反倒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哎哟！”他赶紧收回铁锹，“这……这棺材板也太薄了！” 列位您得知道，过去那穷人下葬，有点钱的能买一口棺材就算不错了，那棺材板薄得跟纸似的，行话叫“狗碰头”。什么意思呢荒郊野外的野狗都吃死尸，这狗的眼睛是红的，它找着这种薄皮棺材，拿脑袋“哐哐哐”一撞，就能把棺材头撞开，叼出里头的尸首来吃。 李采臣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别是把大哥的“房子”给捅漏了。他把手里的油灯凑了过去，想看看情况。 这一照，他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那被铁锹捅破的棺材洞里，露出来的，不是朽木，也不是白骨，而是一个油光锃亮、还带着两只大耳朵的……猪脑袋！ 李采臣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他愣了半天，回头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白七姑，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 “七……七姑，你……你之前嫁的……是猪八戒啊” “你胡说什么！”白七姑又羞又急，也凑过去看，一看之下，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她胆子也大，用手把那破洞扒拉两下，把棺材板揭开一大块。果不其然，里边就是一个完整的猪脑袋。 这猪脑袋底下，还衬着一块半尺见方的红布。 “这……不是，这挺奇怪的啊。”李采臣嘀咕了一句，蹲下身，伸手就把那猪脑袋给拨到了一边，然后一把就将那块红布给掀了起来。 就在红布被掀开的那一瞬间，他和他旁边的白七姑，两个人的呼吸，同时停滞了。 “啊！”李采臣一声惊呼。 油灯昏黄的光芒下，只见那红布底下，根本不是尸骨，而是码得整整齐齐、金灿灿、白花花的一片！ 金的，是大小不一的金元宝、金馃子！白的，是摞成一摞的袁大头、龙洋！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翠绿的翡翠扳指，几支金光闪闪的簪子！ 那金银珠宝反射出来的光芒，晃得两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哪是棺材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埋在地下的聚宝盆！ “媳……媳妇……你看……看这！”李采臣的声音都在发颤。 白七姑也傻了，喃喃道：“不对……这不是他的坟……他的……在那边呢！”她指着旁边不远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坟包说道。 闹了半天，是上错坟，刨错坑，起了别人的赃了！ 俩人面面相觑，足足愣了有半分钟。还是李采臣先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又惊又喜又怕的神情，一跺脚： “算卦的太灵了！那老瞎子说我只要一丝不挂，我就能混出样来！果然！那天要不是一丝不挂，我能碰见你吗碰不见你，今儿能上错坟吗不上错坟，哪儿来这笔横财哎呀我的妈呀！”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俩人手忙脚乱地把那红布一兜，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全包了起来，扭头就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李采臣跑在前面，怀里抱着那沉甸甸的包袱，心脏砰砰狂跳。可这心跳，一半是狂喜，另一半，却是没来由的恐惧。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开了天窗的“狗碰头”棺材，和里头那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的猪脑袋，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后脑勺。 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太邪乎了。 列位您瞧，这事儿邪乎不邪乎瞎子一语成谶，李采臣福祸相依。许是那道天雷真把他命格里什么东西给劈开了，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着，自己个儿找上门来了。不过这财，是福是祸，那可就说不准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