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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日子像是被拉长又按了快进的胶片，在疼痛、无聊、朋友探望、王斌补课以及和隔壁伯伯娘娘们的欢声笑语中，忽快忽慢地流逝着。转眼间，林小满已经在医院住了快半个月。腿上的肿胀早已消退，石膏坚固地包裹着她的小腿，医生说她年轻，恢复得不错。 这天下午，阳光暖融融地照进病房。林小婵去食堂打了份清淡的病号餐回来，细心地帮姐姐把餐桌支好。林小满倚在摇起的床头，看着妹妹忙碌的身影，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心事重重。 “姐，吃饭了。今天有蒸蛋，你爱吃的。”林小婵把勺子递给她。 林小满接过勺子，舀了一勺嫩滑的蒸蛋，却没立刻送进嘴里，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婵婵，问你个事儿。” “嗯什么事”林小婵在床边坐下。 “你说……如果一个人，你已经习惯了他天天在你身边，对你特别好。突然有一天，他走了，不来了，你会不会觉得……特别受不了”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像在问妹妹，又像在问自己。 林小婵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肯定会啊。就像……就像哥哥和你对我特别好，如果你们突然不要我了，我肯定受不了，会很难过很难过。”她顿了顿，似乎想到更深一层，补充道，“不过，如果是亲人，这种离不开可能是因为依赖和习惯。但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可能不只是受不了，还会很伤心吧心里会空落落的。” “原来是这样……”林小满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林小婵敏锐地捕捉到了姐姐不同寻常的情绪，歪着头，脸上露出一点狡黠的坏笑：“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啊没有！没有的事！”林小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连摆手否认，“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嘛！” “随便问问”林小婵笑意更深了，凑近一点，指着姐姐红扑扑的脸颊，“问问能把自己脸问成红苹果姐，你撒谎都写在脸上啦！” “讨厌！小婵你现在学坏了！”林小满羞恼地想去捂妹妹的嘴，奈何腿不方便，动作滑稽。 林小婵笑着躲开，继续“追击”：“哈哈，姐你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快说，是不是那个王斌哥哥他天天来给你补课，对你那么好。” “哎呦，怎么可能！他是班长，帮助同学是应该的！”林小满嘴硬，但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哦——班长对每个同学都这么‘应该’，天天记笔记，天天来讲课，风雨无阻”林小婵拖长了语调，眼里闪着“我早就看穿了”的光芒，“姐，你就别否认啦！我觉得王斌哥哥对你真的挺好的，连李大娘他们都看出来了。” 林小满被妹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泄气般小声承认：“嗯……他对我，是挺好的……我不否认。” “所以啊，姐，”林小婵握住姐姐的手，语气变得认真又带着点小大人似的劝导，“如果觉得人家好，就要把握机会哦！别等错过了才后悔。” “把握机会”林小满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老妹啊，你老姐我现在可没这心思！我腿还折着呢，马上开学功课也落下不少，得先把学习搞上去！再说了……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最后一句话，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好吧好吧，学习第一！”林小婵见姐姐又缩回壳里，也不再逼她，只是笑眯眯地说，“不过姐，心里怎么想，你自己最清楚哦。” 姐妹俩的这次夜谈（虽然发生在下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在林小满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王斌的身影、他的好，被妹妹点破后，变得更加清晰，也带来了一丝陌生的甜蜜烦恼。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念抛开，专注于眼前的排骨汤和即将到来的出院。 又过了两天，主治医生赵医生查房时，仔细检查了林小满的腿和x光片。 “嗯，恢复得不错，骨折线对位良好，没有移位。年轻人就是愈合快！”赵医生满意地点点头，在病历上刷刷写着，“可以出院了。” “真的太好了！”林小满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被林小婵赶紧按住。 “别激动！出院归出院，回家还得继续养着！”赵医生严肃地叮嘱，“石膏至少还得打一个月，绝对不能拆，也不能负重。定期回来复查。注意休息，加强营养，适当活动脚趾促进血液循环。对了，保持石膏干燥清洁，千万别沾水！” “知道啦知道啦，赵医生！”林小满兴奋地应着，恨不得立刻飞回家。 赵医生看着她雀跃的样子，也笑了，摇摇头：“行啦，赶紧回家吧，别在医院占着床位了。记住啊，下次再‘进来’，我可不想是因为又摔了或者被什么砸了！消停点，小姑娘！” “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林小满举手发誓，一脸虔诚。 出院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传遍了这层楼。林小满要走了，最舍不得的，竟是那些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的邻居伯伯娘娘们。 上午，林小伟还没到，病房里就开始络绎不绝地来人。 先是隔壁308的张伯伯，背着手踱进来，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姐妹俩，脸上露出不舍：“闺女，真出院啦挺好挺好，年轻人恢复快！你这一走，我们这帮老家伙可就少了个开心果，无聊咯！” “张伯伯，我会想你们的！等我腿好了，来楼下小花园找你们玩！”林小满甜甜地说。 “哎！好！一言为定！”张伯伯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大的、包装精美的红富士苹果，塞到林小婵手里，“拿着，路上吃！平平安安！” 接着是310的李娘娘（那位红衣战神），她端着一个保温桶进来：“闺女，听说你今天走，娘娘一早起来熬了鸽子汤，最是长骨头！趁热喝了再走！”不由分说，就给林小满倒了一大碗。汤色清亮，香气扑鼻。 “谢谢娘娘！您对我太好了！”林小满感动得鼻子发酸。 “傻孩子，说这见外话！”李娘娘摸摸她的头，又从随身布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罐，“这是娘娘儿子前两天出差带回来的羊奶粉，说是新西兰的，特别有营养！你拿回去，每天冲一杯喝，对恢复好！不许推啊，推就是跟娘娘生分了！” 林小满看着那罐显然价格不菲的羊奶粉，又看看李娘娘慈爱真诚的目光，重重点头：“嗯！我一定天天喝！” 斜对门的王奶奶拄着拐杖，让孙女扶着，送来一包自己晒的杏干和无花果干：“小满啊，奶奶没啥好东西，这点零嘴你拿着，看电视时候磨磨牙，甜着呢！” 还有曾经帮忙抓王八的鸭舌帽伯伯，送来两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丫头，好好读书！笔记要记好！” 赵伯伯（另一位爱讲故事的）甚至悄悄塞给林小婵一个小红包，低声说：“给你姐买点好吃的，别让她知道是我给的……” 小小的病房床边柜上、床上，很快就堆满了各种礼物：水果、营养品、零食、日用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每一样都代表着邻居们朴实而真挚的关心。林小婵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心里暖流涌动。林小满看着这满满当当的“收获”，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这半个月，虽然经历了疼痛、不适和隔壁糟心爷仨的骚扰，但收获的善意与温暖，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瞧瞧，咱小满真是走哪儿都是团宠！”李娘娘看着堆成小山的礼物，笑着感慨，“人缘好，招人疼！” “那是！咱们小满闺女多招人喜欢啊！”张伯伯附和。 正说着，林小伟办好了出院手续，提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看到这阵仗，也愣住了，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连忙向各位伯伯娘娘道谢。 “谢谢大家！真的太感谢了！这段时间多亏各位叔叔阿姨照顾我这两个妹妹！” “客气啥！小伟你也辛苦了，又要上班又要跑医院。” “赶紧接妹妹回家吧，好好养着！”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叮嘱和祝福声中，林小伟和林小婵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林小满，将她安置在轮椅上（医院租借的短期用）。林小满腿上盖着毯子，怀里抱着李娘娘送的羊奶粉，腿上还放着张伯伯给的大苹果。 “伯伯再见！娘娘再见！王奶奶再见！赵伯伯再见……”林小满坐在轮椅上，不住地回头挥手，声音有些哽咽。 “再见闺女！好好养伤！” “常回来看看啊！” “路上慢点！” 轮椅缓缓推出309病房，穿过走廊。不少病房门口都探出脑袋，笑着跟林小满道别。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下一片金黄。坐在轮椅上的林小满，带着腿上的石膏，怀抱着沉甸甸的礼物，也怀抱着这半个月来收获的满满的、来自陌生人却胜似亲人的关爱。 医院的这段经历，终于画上了一个温暖又略显不舍的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