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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赵铁鹰回来了。 “打听到了。”他关上门，压低声音，“凉州流放犯分两处：轻犯在城东‘屯垦营’，垦荒种地；重犯在城西五十里的‘石场’，采石修城墙。” “夏家兄弟算轻犯重犯” “不好说。”赵铁鹰摇头，“按律，武将之后流放，多算重犯。但若能疏通，也可改轻犯。” 青罗沉吟：“能打听到具体在哪么” “得找‘牙人’。”赵铁鹰道，“凉州有专门做这生意的，叫‘路引子’。给够钱，他能帮你打探消息，甚至……安排见面。” “靠谱么” “不好说。但这些人在本地关系深，消息灵通。” 青罗想了想：“明天我去见见。” “我陪你去。”赵铁鹰道，“那些人不是善茬。” “不用。”青罗笑了，“赵叔，你得留在客栈——万一出事，得有接应的人。我带阿章去就行。” “太冒险！” “不冒险怎么钓鱼”青罗眼中闪过狡黠，“再说了，两个少年人去谈买卖，比带个镖师更不引人注意。” 赵铁鹰还想说什么，青罗已摆手：“放心，我有分寸。” 当晚，青罗在灯下写写画画。夏含章凑近看，见她画的是凉州城简图，标了几处地方：牙行、官署、屯垦营方位、还有几家看起来像商铺的。 “这是……” “商业地图。”青罗指着标出的商铺，“这几家，是凉州最大的货栈。咱们的货要进来，得先拜码头。” “咱们有货” “马上就有了。”青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明天我去牙行，顺便把给陈大哥的信寄出去。让他发一批江南特产过来：丝绸、茶叶、瓷器，还有……驱寒的药材。” 夏含章明白了：“用做买卖打掩护” “对。”青罗收好信，“而且要做得大张旗鼓，让全凉州都知道——徐州罗氏商行来凉州做买卖，有钱，有货，想找人合作。” 她顿了顿，笑容深了些：“那些地头蛇，见着肥肉，自然会凑上来。等他们凑上来，咱们就有机会了。” 凉州西市。 牙行坐落在西市最深处，门脸不大，黑漆木门半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匾，上书“通衢牙行”四字。 门前蹲着两个闲汉，见青罗和夏含章过来，懒洋洋地抬眼打量。 “两位小哥，走错门了吧”左边那个黑脸闲汉咧嘴笑，“这是谈生意的地方，不是小孩玩的地儿。” 青罗今日换了身靛蓝绸衫，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摇着柄折扇——是在洛阳买的苏绣扇面，看着就价值不菲。她闻言也不恼，笑道：“徐州罗氏商行，来凉州做点买卖。听说贵行是凉州地面消息最灵通的，特来拜会。”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随手抛给黑脸闲汉：“请两位喝杯茶。” 闲汉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脸色立刻变了——这出手，不是普通商贾。 “罗少爷里面请。”黑脸闲汉侧身让开，还殷勤地推开门。 牙行内里比外头看着宽敞。进门是个天井，左右两间厢房，正对着堂屋。 堂屋里坐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藏青缎面长袍，手里端着个紫砂壶，正慢悠悠品茶。 “吴爷，徐州来的罗少爷。”黑脸闲汉通报。 中年人吴爷抬起眼皮，扫了青罗一眼：“罗少爷年纪轻轻就跑西北，胆色不小啊。” “富贵险中求。”青罗自顾自在对面坐下，夏含章立在她身后。 吴爷放下茶壶：“不知罗少爷想做什么买卖” “两桩。”青罗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想在凉州开个分号，主营江南特产。需要找铺面，雇伙计，打通官商两道。” “第二呢” “第二，”青罗压低声，“我想找几个人。” 吴爷眼神微动：“什么人” “几个流放犯。”青罗说得直接，“京城而来，姓夏。一个叫夏淮南，一个夏淮西，一个夏淮北。” 堂屋里静了静。 吴爷盯着青罗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罗少爷，您这第二桩买卖，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才来找吴爷您。”青罗笑容不变，“听说在凉州，只要钱到位，没有吴爷办不成的事。”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推过去——一百两。 吴爷瞥了眼银票，没接：“罗少爷，不是钱的事。您要打听的那三位……最近可是烫手山芋。” “哦”青罗挑眉，“怎么说” 吴爷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半个月前，京里来了密令，要把这三人往西送——送到戈壁深处的苦役营。那地方，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夏含章的手在袖中握紧。 青罗面不改色：“已经送走了” “那倒没有。”吴爷摇头，“凉州卫的指挥使大人，跟这三人有些旧情，借口人手不足，押送需时，硬是拖下来了。但拖不了多久，京里催得紧。” “指挥使大人……”青罗沉吟，“敢问尊姓大名” “姓谢，谢长庚。”吴爷道，“原是镇北军旧部，夏将军的老部下。” 夏含章呼吸一滞。 青罗感觉到了，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面上依然从容：“吴爷，若我想见这三位一面——可有办法” 吴爷又看了她一眼，这次眼神更复杂：“见一面……倒不是不行。但风险极大，价钱也高。” “开价便是。” “五百两。”吴爷伸出五根手指，“安排你们去石场探监一次，最多一炷香时间。而且，”他顿了顿，“只能见一个，你们挑。” 青罗毫不犹豫：“夏淮南。” “成。”吴爷收起银票，“三日后，辰时初刻，西城门外汇合。记住，扮作送粮的伙计，一切听我的人安排。” “多谢吴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