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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马车再次从永王府驶出。 青罗今日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妆依旧上得仔细,却比昨日素雅几分。 她坐在车内,手中握着一卷书,心思却不在书上。 纪怀廉开口道,“康王性子温和,在朝中不结党不营私,只专心修书撰文,颇得父皇赞赏。端王中毒前一日,突染恶疾,太医说是邪风入体,引发旧疾,需静养。” 青罗颔首:“康王妃呢” “康王妃文氏,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性子热络,待人真诚,在宗室女眷中口碑极好。”纪怀廉顿了顿,“据说康王病了这些日子,都是她在旁照料。” 青罗心中有了底。 马车在康王府门前停下。 与端王府的冷清不同,康王府门前虽也有侍卫值守,气氛却松弛许多。管事迎出来时,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参见永王殿下。”管事躬身行礼,“王爷和王妃一早就在等您了。” “三皇兄今日可好些”纪怀廉问。 “好多了。”管事笑道,“太医说脉象平稳,再调养些时日便能大安。” 一路行来,康王府内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廊下挂着的鸟笼里,两只画眉正清脆地鸣叫。仆役们见了客人,从容行礼,不见慌乱。 正厅里,康王妃文氏早已等候。 康王妃约莫二十七八,容貌端丽,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气色虽有些疲惫,却精神奕奕。 见纪怀廉进来,她笑盈盈地起身:“永王来了。” “见过三皇嫂。”纪怀廉行礼,又介绍青罗,“这是府上的人,林青青。” 文氏的目光落在青罗身上,笑容不变:“早听说六弟府上添了位可人儿,今日一见,果然清丽。” 青罗垂首行礼:“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文氏上前拉住她的手,“我听说了,你前几日被马惊了,伤得重。如今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王妃关怀。” “那就好。”文氏转向纪怀廉,“你三哥在内室,精神比前几日好多了,正念叨你呢。” 内室里,康王纪怀仁半靠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却带着温和的笑意。见纪怀廉进来,他笑着招手:“六弟来了,坐。” “三哥。”纪怀廉在榻边坐下,“今日气色好多了。” “是好了些。”康王轻咳两声,“这病来得突然,折腾了这些日子,总算见起色了。” 青罗站在纪怀廉身侧,静静观察。 康王的样貌与纪怀廉、端王都不太像。他眉眼宽和,鼻梁不高,嘴唇厚实,看起来敦厚温文。此刻虽面带病容,眼神却清明温和。 “这位是……”康王看向青罗。 “是臣弟府上的人,林青青。”纪怀廉道。 康王点点头,目光在青罗脸上停留一瞬,温声道:“林娘子坐吧,不必拘礼。” 文氏已拉着青罗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林娘子陪我说说话。他们兄弟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 青罗不好推辞,只得坐下。 康王妃是个健谈的,从府中花草说到京城趣闻,又从衣裳首饰说到时兴妆容。她似乎真心喜欢青罗,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语气亲切自然。 青罗一边应答,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康王。 他靠在榻上,呼吸平稳,说话时气息均匀,不像重病之人那般气短。偶尔轻咳几声,却也不见痛苦之色。 这病……是真的。 但恶疾,未必。 “三哥这病来得突然,”纪怀廉关切道,“太医可查出病因” 康王摇头:“说是邪风入体,引发旧疾。我在南方待过两年,染过瘴气,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小心调养,不想这次还是犯了。” 康王妃在一旁叹气:“那日他从宫中回来,便说头晕乏力,当晚就发起了高热。太医守了三日,才把热度降下来。这些日子,汤药没断过。” “可用了什么方子”纪怀廉问。 “清瘟解毒的方子,有人参、黄芪、金银花、连翘……”康王妃如数家珍,“太医每日来诊脉,调整药方。这几日加了阿胶、当归,说是要补气血。” 青罗静静听着。 这些药材,确是治热症的常用药。但若真是恶疾,按理该用更猛的药才对。 正说着,康王又轻咳几声,文氏连忙递上温水。 康王喝了几口,缓了缓气,苦笑道:“这病啊,最是磨人。不致命,却让人浑身乏力,什么也做不了。” 纪怀廉安慰道:“三哥好生养着,朝中事务自有旁人分担。” 康王摆摆手:“我本就不理朝政,只愿修书撰文。这次病了,倒是个借口,可以躲个清闲。” 这话说得坦然,他竟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在“躲清闲”。 康王妃在一旁嗔道:“你倒是清闲了,我可忙坏了。既要照料你,又要打理府中事务,还要应付那些探病的人。” 康王笑着握住她的手:“辛苦王妃了。” 两人相视一笑,恩爱自然。 青罗看着这一幕,心中疑惑更深。 正说着,丫鬟进来禀报:“王妃,午膳备好了。” 康王妃起身:“六弟,林娘子,今日便留在府中用膳吧。我让人备了几样清淡小菜。” 纪怀廉推辞:“三哥病着,我们不便叨扰。” “这有什么叨扰的”康王妃笑道,“你三哥整日躺着,闷得慌。你们来了,陪他说说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康王也道:“六弟留下吧。我们兄弟许久未好好说话了。” 纪怀廉看向青罗,见她微微颔首,便道:“那就叨扰三哥、三皇嫂了。” 午膳摆在正厅旁的花厅。 菜式清淡,四素两荤,一道汤,都是适合病人吃的口味。康王妃亲自为青罗布菜,态度热络。 “林娘子尝尝这莲子百合羹,清心安神,最是养人。” “这清炒时蔬也不错,都是庄子上今早送来的,新鲜得很。” 青罗一一谢过,小口吃着。 康王又转向纪怀廉:“六弟,你身子可好些了前几日听说你也病了,我本想去探望,又怕打扰你静养。” “劳三皇嫂挂心,已好多了。” “那就好。”康王妃叹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先是四弟中毒,接着是你三哥染疾,又是你病倒……” 康王接口:“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养好了便是,莫要多想。”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宽慰,又像是在回避。 青罗低头吃菜,心中清明——康王在撇清,在回避。 他不愿将这场“病”与端王中毒、永王病倒联系在一起。 午膳用了近一个时辰,气氛融洽。康王妃热情周到,康王温和健谈,仿佛真是一场寻常的家宴。 告辞时,康王妃拉着青罗的手,依依不舍:“林娘子日后常来。我与你投缘,你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 青罗点头:“一定。” 马车驶离康王府。 车内,纪怀廉沉默良久,才道:“如何” “康王的病是真的。”青罗缓缓道,“但不重。” “怎么说” “面色虽苍白,却无青灰死气。气息平稳,说话流畅,不像重病之人。”青罗顿了顿,“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在强调自己‘不理朝政’、‘修书撰文’,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无害,不会参与争斗。” 纪怀廉冷笑:“三哥向来明哲保身。” “康王妃呢” “三皇嫂性子热络,待人真诚。”纪怀廉顿了顿,“但今日……她对你的态度,过分热忱了。” 青罗点头,她也有同感。 康王的热络,更像是在……拉拢或是示好 “王爷,那日赶我出府的借口……不妥,”青罗轻声道,“如今已引人起疑。” 纪怀廉想起了那日故意赶她出府的事,当时以为她要走了,就寻了个“私会男子”的借口,如今却是又将她留在府中,确实会令人起疑。 他略有些尴尬:“……你可有好的说辞掩盖过去” 青罗沉思:“眼下倒是好说,便是念着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留在府中养伤。可若伤好了……便不好说。” 她忍不住斜了他一眼:“王爷,演戏也需留有余地。” 纪怀廉尴尬地转过脸去。 马车在永王府门前停下。 青罗正要下车,纪怀廉忽然道:“明日去晋王府,你……小心些。” 青罗笑了:“王爷觉得,晋王会为难我” “晋王性子直,说话或许难听。”纪怀廉看着她,“我不想你受委屈。” 青罗收起笑意,正色道:“王爷觉得,如今,我是能受委屈的人”